那年代——农村里的小人物，十一，牛B （一）

十一 牛B （一）

不知道是院子里的长辈，还是他家里的长辈。不知道是没有名字取了，还是实在想不出一个好名字来。竟然给他取了一个不雅的名字，叫牛B。而他是个男的，为什么要叫女人的生殖器B，而又不叫男人的生殖器鸟呢？原因何在，取名的人早已作古，的确已无从考证了，如能考查，我一定要打破砂罐问到底，竟其原因。

我们虽然生活在一个大队，但冒是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十四五岁以前，因他时常在外搞副业，不在家，也就不大熟悉。甚至张冠李戴，把牛和尚当成牛B，反而又把牛B当作牛和尚。还是再大一点了，出了集体工后，傍晚时能放筌了，才真正弄清谁是牛B，谁是牛和尚。

秧谷已经落水了，临近莳田时，我队上一伙后生客也正在抓紧时间，去放筌抓泥鳅。条件好点的，用来改善生活。条件较差的，就以呷腥气送饭［1］得很为由，到赶场时拿去卖。然后，换回其它生活用品。

说实在话，那时稻田里不施化肥，也不洒农药，泥鳅也确实多，有些会放筌呷腥的小伙伴，有的一早晨要得三四斤泥鳅。但是最很的，我最佩服顺坤嗲，一年之间，从放筌开始，一早晨得一斤多泥鳅就是最差的了，每早晨凡是二斤以上，多的得过五斤多，连篓谷子［2］都装不下，还要用筌装回家，到家里来空筌。

那一年，有一段时间的每天徬晚，我们都到王家冲去放筌，看到帽子石的一块空地上，摆着一个胡鸭棚子。说实在话，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设计那么精巧而又实用的野外用具。从整体来看，它呈半圆状，但它比半圆又要大一点，也就是大底下离地当床脚的距离。它全长不过五尺多一点，宽也就有过二尺四五寸吧，高也就不过三尺了。

为了便于搬迁，除床脚是木头制作的外，其它全部是楠竹作主料，拱成的弧形是竹片，用来遮风避雨的是竹席子。从整体来看，说简单一点，它就是一张能移动的床。因为他随时随地的能搬家，所以，在很多邻居吵嘴时，总会打比喻地说：“冒是个胡鸭棚子哩！想搬就搬！”来说明邻居间是不容易搬开的，而不要经常争吵。

后来一问，原来这个胡鸭棚子是牛B的。在那个集体化时期，一个家里的正劳动力，也可以说是顶梁柱，靠喂老鸭来交投资款养家糊口，压力是可想而知的。你只去想一下，他当时喂了七八十只老鸭，为了送抱孵［3］就必须要养十来只鸭公，否则，鸭公数量不足，受精蛋就少，退蛋也就多。

一天早晨就算全部鸭婆生蛋，都只有六十多个，就是都送抱孵能算受精蛋，也只有壹角叁分钱一个的蛋，照如此数算来，他每天就是满打满算，也只能挣柒元多钱。虽然插秧时田里秧蟆蝈［4］多，但早晚也还需要喂点粮食，黑市粮食也要贰拾来元钱一百斤，一只鸭子喂二两食，一天也要肆分钱，时间长了，这笔钱数也不小。如果蛋不是送抱孵，鸭蛋拿到场上去买，柒捌分钱一个蛋，那就更糟了。还有，那时要送到李家凼去，才有抱孵。所以，后来听他说，那年他亏死了。

正因为牛B在王家冲放胡鸭，一到漆黑的夜晚，在那四下无人的山沟沟里，除了能听到几只夜鸟子叫以外，就只能听到胡鸭棚子旁边溪水流动的声音了，还能听到的就是用竹篱笆圈在胡鸭棚子前面，老鸭婆的咕咕声了，他可能也感到害怕，就总想留一二个放筌的小伙伴陪他睡。后来听那些陪过他睡的小伙伴们说：“牛B特野的，晚上专门讲野话给他们听。”

小伙伴那时见识少，心里也藏不住话，凡是牛B对他们说的野话，他们也会毫无保留，一古脑儿地作为笑话，在同伴中说出来。因为听到的都是他们平生以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既神秘又新奇，有些人还怕丑，为了洗清不是自己说的，总会在先头加牛B说：说什么女人的生殖器有什么田螺屄，又有什么铜钱屄，还有什么吊胯屄等等。当说到和老婆亲密时，怎样才知道是怀男孩还是怀女孩时，他说：“射精时叭叭哩，就肯定是个崽家仔。射精是咽叭此，就肯定是个妹仔客子。”

牛B是一个嘴巴八十八糊的人，但做起事来又呷不得半点亏起，只想做松活门路，呷快活饭。他们队上的人讲，这样的人，他们队上有几个人，一到了田冲里做农活，就在那条坎底下靠着坎撑锄头把，讲白话。但话又要讲回来，凡是有外调劳动力，牛B他都争着去。总想离开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里活路，外调劳动力就是去修水库，他五黄六月也可以穿鞋袜做事。说实在话，他有严重的支气管炎，加上烟瘾又重，时不时地听到他的喉咙霍霍里响。

他做事也很有意思，人家男客去担柴，都是只砍好柴，尽力挑，挑回来多烧一天。可他去担柴，外面砍些好柴，里面他就搞豆包心［5］，找些差柴干柴或乱七八糟的柴来滥竽充数，使柴显得大，担起来又轻松。从此可以看出，牛B的虚荣心还是比较重，自己力气小，净好柴担大了担不起，担小了又不好看。只有加的豆包心，外面又好，看起来又大，也就遮了没力气的丑。总之使人既不吃亏，又要活得有面子。有时他说起笑话来又很诙谐，幽默。要讲起自己差来，又能说自己差得一无是处，可他只能自己说，而不是让你说的。

2021.3.9.于家乡

注释

［1］送饭：方言。喜欢吃饭的意思。

［2］篓谷子：方言。用竹子编织的装鱼工具。

［3］抱孵：方言。专门孵小鸭子的地方。

［4］秧蟆蝈：方言。指蝌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