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一一过节

今天是“三月三”，本来是个“苗子节[1]”，不知什么原因，我地十三府袁家也过这个节日。我是袁姓女婿，自与袁姓女子结婚以后，也与这个节日结下了不解之缘。

据袁姓长辈们讲：他们过“三月三”是为了纪念宋指挥使赵氏太婆的诞辰而设立的。赵氏太婆在我地区是一位袁姓始祖，在那个开疆扩土，战火纷飞，男尊女卑的年代能够获得功名，应该算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了。

赵氏太婆受朝廷派遣，前往夜郎国平乱，因平乱战功显赫，特留在本地担任镇守一职，继而在此地成家立业，生子养女。一生孕育十三个儿子，遍布洞口、绥宁，连绵数百年，族昌子孙繁。

今年因冠状性肺炎肆虐，大家遵守政府规定，不敢大摆酒席宴请亲朋好友。但至亲密友，还是不敢怠慢，断了规矩，失去联络感情和纪念祖先的纽带，家家户户三、二桌客的还有，所以，马路上，房屋前，交通便利的空间，还是摆满了私家车和摩托及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只是外乡外地的客人见少了。

看往年，曾几何时，“三月三”多么繁华热闹。黄土矿袁姓是大姓，以小湾为首，紧接着袁家坊、庙背袁家、芒溪袁家，都属十三府袁家袁氏子孙。据传说：芒溪袁家，因为过“三月三”碓糍粑，砸死了他们的一个老婻[2]，成了忌讳之日，不过“三月三”这个节外，其它几个院子都过“三月三”。

只要到过节这一天，因为十里八乡都与袁姓有扯不断的瓜藤亲[3]，什么三亲六姑，狐朋狗党，还有一些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在这一天，只要有人喊，为了延续感情，也会倾巢出动，去过节。只要一过街口，往小湾走的马路上一望，从早饭后到傍晚时，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各式的衣裳，连绵不断，来来去去地往小湾走，或从小湾回，人群的湧动，就好像是赶集一样，非常壮观。

在过去那困难的时候，并不是说要呷好多好多肉和好菜，因为是个大节，冒脱嘎咯规矩哩，桌桌上的菜多菜少冒人讲，阿姊姐妹回来了，也就算尽了一份心。当别人问你到过节冒，你也会理气气壮地说：“到”。但有一样东西是不能少的，就是“水牛花糍粑”，也有人喊猪菜糍粑。过去因为粮食珍贵，觉得掺入太多的水牛花，就有瓜菜代的味道，从内心有点儿卑薄它，可用现化人的食品要求来衡量，它又是难得的绿色食品了，冒有几个人呷得亏起，你还难得呷到。

首先要从田径或畦里把平时做猪菜用的水牛花摘回来，“三月三”正逢春天，它刚刚抽心长叶，都是一片片嫩芽，白色中透露着一种翠绿。毛绒绒的很有厚实感。然后拣去杂质，洗净、凉去洗时的水份。继而把碓臼成粉状的糯米粉，放入碓臼，加入适量的水牛花，慢慢地臼粹，使它们完全融合到一起，变成深绿色。有些爱好的人家，还喜欢把平时扯回来的“狗皮藤”[4]，剪成一段一段晒干臼碎成粉状的干品，也掺入到碓臼里面一起去臼，掺入了“狗皮藤”的“水牛花糍粑”，就可以说是这种糍粑的极品了，香味和韧性都没得说。

过去在“水牛花糍粑”里面要增加点甜味，有的是放点生红薯一起臼烂，或者是放点糖精来增加甜度。现在生活富裕了，大家也非常注重饮食卫生，说什么糖精吃多了不好，要化血，就不再愿意放糖精而改用白沙糖，可这个糍粑也怪，用白沙糖太多，它倒不成个数，拿不起来，是一砣。

糍粑揉好后做成圆圆的团子，擦上香油，放入隔好纱布地甑子里，慢慢地蒸熟。这种糍粑沾性较重，就是熟了，要一个一个地从甑子里拿出来，又要一个一个地用手把它挤圆。然后才放进凉盘或团箱[5]里冷却，以备亲戚朋友离家时装袋。刚出甑的“水牛花糍粑”，带一种草绿色，香气扑鼻，软软的。因为沾性重，一口下去，咬出个牙形，两边的月牙肯定有一寸来长，久而不变型。

过“三月三”最忙的是女人，十天半月以前，就要摘好水牛花，清洗干净备用。过去院子里碓臼少，初二又要占碓臼，根据先后秩序，家家户户都要排队，碓臼好了糍粑粉又要臼水牛花，有时深更半夜了，碓臼还那里迪哐、迪哐地响。几十年时间里，一到三月初二，一定会见到年迈的老母亲和弟嫂们，忙得四脚冒沾地。有时实在太累了，她们也会说说闲话：“只讲是要喊客，这个糍粑也实在是太难得呷了。”但说归说，明年又是一样的继续。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2020.古3.3.晚于家乡

注释

[1]苗子节：方言。指苗族的节日。

[2]老婻：方言。一个族系支房的始祖。

[3]瓜滕亲：方言。指亲戚与亲戚之间的亲戚。

[4]狗皮滕：方言。一种很香的藤蔓植物。

[5]凉盘、团箱：方言。一种用楠竹编织而成，圆圆的，用来盛东西的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