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连载)五 麻塘溪口 (下)


《十年一梦》(连载)五 麻塘溪口 (下)

自上次麻塘回家以后,我已心不在焉了。因为在外面走惯了的人,还真的有那么一点想自由支配自己的瘾,整日所想的就是冒受别人管的那种感觉。“脚耙锄头不误人”的经典名句,已经难以收住,在外面自由惯了人的心了。

没几天,在麻塘做木工的一个小堂兄回家有事,不知什么原因,又喊我和他一起去麻塘,说什么冒做木工就做副工也比家里强。他这一说,我本来就不愿在家里呆着的,正中下怀,从父亲手里拿了几块钱和几十斤粮票,又跟着他一起去麻塘了。

我们坐车到长卜,在老大桥靠新街不远的国营饭店,二角捌分钱,四两粮票,吃了个便餐。在不大的新街上游荡了一阵,没有什么兴趣,随即到第一旅社,每人化了三角钱,开了一个双人间,住了一个晚上。那时麻塘还冒开通客车,坐车到长卜来,要走路到河口来搭车。所以,第二天清早,随行的小堂兄建议,长卜林业站有他一个表叔在那里放排去洪江,去碰碰运气,是否能搭我们一截去麻塘。

我们紧赶慢赶走到长铺林业站泊排的水域,有几位排工正准备往排上送几天的生活必须品,我俩正年轻,也灵活,见他们拿不下,赶紧走过去帮忙送到水中泊着的木排上,然后说明来意,向排工师傅打听要找的表叔。谁知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人,知道他前几天刚走,我们正感失望,不知怎样是好。排工们见我们为难,因为都是老乡,就提议让我们随他们的排一起走,一听这话,我们感激不尽。正如是想得好不如碰得巧了。

俩位师傅安置好物件后,在木排上拿着把小斧子,在那些编排的竹缆间东敲敲,西敲敲,检查全付木排,是否有没有没扎牢固的地方。以免到时在水中行走起来,一出问题,就麻烦了。检查完毕,站里检尺员正好送来交货的码单。一切准备停当,解缆前行。

木排缓缓地离开了泊排水域,随着水流的速度向下游自然流驶而去。我俩坐在木排的中间,一个用竹片绷成,用来过夜遮掩河雾和避寒的“胡鸭棚子”边。前后望去,全排几十来米长,前面是舵,后面是艄。前面的舵工是技术熟练的老手,他要会看滩头水流来掌握舵位。后面的艄公就要善于配合,方能使这一挂几十立方米的木排顺利地送达目的地。

木排在平缓水域行驶,排工显得很悠闲,抽抽烟,检查检查一下有问题的地方。一到急流险滩,俩人注意力就高度集中了。只见木排如脱缰的野马,一路奔驰,乘风破浪,浪头冲击着排前掀起高高的水花,两岸的青山和村庄在眼前飞驰而过。特别是那滩长、弯多、水面狭窄的河道,舵手就像通过计算一样,连半把舵都不敢多打,否则,就会出现排毁人亡的危险。

木排一路在山涧行走,在险滩急流中飞驰,在洪绥铁路废弃的高高的桥礅下穿行,在稀有看到炊烟的村庄前驶过。我们虽稳坐在中间的最高点上,但那通过激流险滩狭窄水域时的水浪涌动,也不时会在我们眼前的排缝中挤涌出一、二尺多高的浪涌来,那力量之汹涌,气势之雄伟,也会够你吓一跳的。

经过了抬头仰望梓坪渡口的山间小屋;飞越了界溪口的险滩,看到我们修建的仓库和界溪采育场的场部和新建不久的洗澡房,在类似于休闲间经过了检尺场;在舟子江沿江铺子的吊脚楼下,鼻子闻着那午后的饭香中驶过;不知什么原因,小堂兄突然和我商量他到河口区还有事,我们准备在河口上岸。

下午三、四点时分,舵手为我们选好一块水域登岸,后面的掌艄的也积极配合,在河口上面水流缓慢的河岸边,我们有机会跳上了岸。经过八、九个小时的行程,结束了有生一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乘排的长途旅行。

小堂兄登岸后告诉我,原来是他听人说河口赶集时猪肉好卖,每斤能卖一块二角多钱,比我们本地要多二、三角钱一斤。为了多得几个钱,年前杀了一头家猪,不顾路途遥远,起早贪黑,与屠夫俩人用肩挑一百多斤猪肉到河口街上来卖。谁知走背时运,刚开秤便碰见上班的河口区公商所所长,二话没说,为打击投机倒把,就要没收。经过好说歹说,是自已家里养的,最后按长途贩运,每斤0.76元经收了。因人地生疏,只能忍气吞声,含泪而别。

回家后一打听,原来长途贩运也有二种处理方法,一种是长途贩运按食品站出售价收购。另一种是长途贩销按当时市场零售价格收购,一听这消息,觉得有门道。还打听到河口公社和河口区的书记都是我们本地人。通过关系询问,有人愿帮忙修正收购方法,按市场价格收购就还能找补几十元钱。所以,他要我陪他去处理一下。

上岸后找饭店吃了便饭,然后寻找河口公社李书记,他一见我们是老乡,听来意看完经收发票后,告诉我们,是区公商所经手的,他无权处理,要去找区里找袁领导处理。公社和区政府相隔不远。没阵工夫便找到袁领导,他正休息与几个同事在房间里打扑克,听我们说明来意后,觉得也有道理,换一种处理方法也说得过去。就告诉我们去找公商所长,说他有事找他。

不管那朝那代,大家不怕县官而怕现管,公商所长听有领导找他,一听就知道找他做什么事,也只能硬着头皮乖乖地跟我们去。一进房门,只听领导说:“S所长,他们那个猪肉长途贩运的问题,因为是自家的猪,是冒是处理重了点,能不能按长途贩销处理更合理。你看是否还可以更正一下?”当然,公商所长一听弦外之音就知道意图了。一时无语,只听他喃喃低语地说:“已经入账交国库了”。几位打扑克的同事听后就七嘴八舌地接着说:“处理重了就改一下吗,有么咯为难的”。最后他说:“改也要等到下个月才能改了,这个月已过期改不动了”。最后那伙打牌的人说:“你去想办法吧”!听后他才悻悻地退了出去。我们告别了袁书记,也随着退出了门。

第一次接触政界人物,深深地被领导那种果敢的处事风格所折服,也为他那些同事众星捧月般,立马就能摸清领导处事意图而又无需领导下断语帮闲的高明所折服。此事虽然后来没去过问而渺无音信,但官场的人事已见一斑,甚至深植骨髄。因为还需很多时间,我们不能在此久等,仅在此住宿了一晚。

第二天清早,为了赶路,我们也末去工商所询问处理结果了。河口到麻塘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乘,只能靠十一号汽车[1]步行到麻塘溪口去。更有意思的事发生了,我俩沿着弯弯曲曲巫水修筑的毛马路,整整走了一天。还是在河口吃了餐早饭,一路连代销店都没有遇见一个,也整整饿了一天。当仅离溪口中学还有四五里地时,天快要黑了,而且还下起了小雨,碰巧又见一代销店开门,每人买了半斤饼干,用来充讥。一问去溪口有近道走吗,它告诉我们在前面不远处爬山有一条近道,等爬山走过去,不是溪口中学而是溪口大队所在地,在那慌不择路中又多走了十多里山路。一到溪口中学,快下晚自习了。

我的再次到来,要和他们做木工是不可能的。幸好碰见在界溪口采育场就一起作过事的梦尧、中荣等几个人在做杂工也正需要人,大家都是熟人,也承他们看得起,并接纳我和他们一同做杂工。正好那时年轻,也不怕吃苦,从学校山脚下栏木坝扛二米多长的圆木,有时那截重一百七八拾斤,肩负重压,又要爬陡坡,汗流夹背,气喘吁吁。好在梦尧、中荣比我要年长几岁,力气也比我要太和稳多了,见我感到困难时总是照顾我。我们五个人就只扛树就扛了半个月。

后来又负责担卵石,河沙。特别要说明的是,溪口那带没有多少卵石可担,大多是青石片石。青石片石码在一堆只要稍微用点手脚,空间就很大了,如果特别用心思的话那空间就特别大了。有一天,学生上体育课打蓝球,球跳到我们垒好的青石片石上面去了,学生上去捡球,西里哗啦地塌了一片,学生象发现什么新大陆式的,大家上去跳,学校领导多有微词,搞得我们很没面子。特别是也算半个老乡的汉星,从右派刚刚平反,也假装积极,对我们横加指责,至使更难忍受。

这段时间虽然辛苦,但还充实。每天肩扛手抬,用的是力气,流的是大汗,挣的是辛苦钱,三块多钱一天,也放飞了自由,比家里出工强多了。那时我很羡慕梦尧与中荣的友谊,满认为他们能成终生朋友,谁知事与愿违,几年后不知什么原因竟成路人,也是世事难料。

一个多月以后,结清了账,袋子里又有了几个骚[2],准备来一次长途拔涉。凌晨四点多钟从溪口到麻塘塘里,经槐店爬抱羊界,过田螺旋走老哨,爬盘山观水口,跨两头田下高家盘,到达大湾一百四拾多华里,大约十二小时走完,到红家冲还刚碰见十二队的社员去出下午工。

2019.3.23.于家乡

注释

[1]十一号汽车:方言。农村里称用两条腿为“十一号汽车”。

[2]几个骚:方言。指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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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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