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儿不知愁～童年记事（6）

说起小时候的家乡就象一块未经雕刻的璞玉，原汁原味地保持着以江南水乡为特征的韵味，我觉得有二句古诗形容那时的家乡特别适合：“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那时候的家乡就是如此古朴而恬静地佇立在上海浦东的乡野里。

然而对于我们这些初涉人世的乡下孩子，家乡给了我们足够施展手脚，肆意撒野的广阔天地。

那时候家乡没有任何现代工业痕迹，也不知电为何物，家乡人还是过着世世代代延续已久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于世无争的艰难而快活的农家生活。由于那时地广人稀，自然生态处在原生状态，所以小时候我们隨时都能和各种动物邂逅互动；比如现在小朋友还在玩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而我们小时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玩！那时候天上常能见到雄鹰展翅的影子，特别到了冬天可能野外小动物见少，老鹰常来村子里偷袭小鸡，我们这些小孩在玩耍时常会时不时抬头仰望，就如站岗放哨般地盯着高天翱翔的老鹰，一旦发现靠近并盘翔低飞。我们就知道谁家鸡又要遭殃了，于是就放开喉咙大喊：“老鹰抓小鸡了”，并且拿起脸盆，破锣等一切能发声的器具乱敲一通，并且追着喊着隨手拾起石块、碎砖、土块往正在俯冲的老鹰扔去，直至把它驱赶走了才重归平静。当然也有失手时候，往往我们玩兴正酣，警惕性一放松。突然听到鸡飞狗叫一片慌乱声时已是为时已晚，老鹰爪子拎着鸡子已飞老高了。

其实要论偷鸡贼最可恨最恶心的要数黄鼠狼，小时常见在临近的菜地里，屋后的竹林里贼头贼脑出现，两个小眼睛鸟黑发亮盯着人看，你在原地不动它也一动不动，你追它一眨眼跑得无影无踪。当时我家养了一只小黄狗警觉性很高，常会发现并追逐黄鼠狼，但几乎每次都完败而归。好几次小黄狗跟着我玩耍时，突然一个猛窜往菜园种的玉米地追去，原来它发现黃鼠狼并追去，看它眼见追上转身逃跑的黄鼠狼了，只见小黄狗突然象被枪击一般一个急刹车，转身就逃，隨之一股又骚又臭的怪味随风飘来，同时传来叭的一个响屁声。小黄狗边逃边不断摔头打喷嚏，那亇痛苦样简直难以形容。

那时的大大小小，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岸上跑的动物数不胜数，小时候玩过的小动物也是多如牛毛，真要说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但记忆较深的是一天下午我二哥在马家浜摸蟹时（我家弟兄从老大直至老八，小时候都有抓鱼摸蟹卖钱补贴家用的传统）抓到一只小脸盆般大的甲鱼，虽然小时抓到甲鱼不稀罕。但那么大的实属罕见，所以兄弟们都很兴奋，商量下來把它放在我们小时洗澡的红脚盆里，上面盖了一块白色的上面写了一些红色洋文的园型的不是太厚但很沉重的钢板，上面还特地压上二块大石头，以为它再也跑不掉了，就等明早母亲卖雪里蕻咸菜时带去卖了换钱。当晚几弟兄都很上心，不时去探探动静，我也是其中之一，我脸贴脚桶壁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估计这傢伙还不老实，仍在爬动，但钢板和石块压得如此结实，所以大家都很放心睡觉去了。凌晨时分我在睡梦中被惊醒，原来大甲鱼竟然顶开压住的铁板跑了，大家四处找一点影踪也不见，细细一分析当时我家房子破旧，到处都有洞眼，特别有个供猫、狗进出贴着墙脚的洞洞，很可能甲鱼从那儿逃出去了。何况家里二个小房间的破地板怕水淹是用砖垫高的，一旦钻进去除了拆地板才能抓住它，这代价离谱也不可能这么做。所以一家人一筹莫展都很失望，二哥和我尤其如此。可能小孩不耐事，我一直感觉会在地板底下，白天趁父母丶哥哥们离家各忙各的去了，我召唤一帮小伙伴用长竹杆戳来戳去，希望把甲鱼赶出来，但毫无收获。甚至那天以后的晚上我偷偷爬起来，想去点油灯找找看，结果发现客堂间有灯光，过去一看二哥也在找，可见心有灵犀都不甘心，但命该如此，我们只能认了。

隨着我们一天天长大，社会在变，农村也在变。自打解放起掀起土改运动，地主被打倒，田地重新分配，象我家这样穷苦农民家庭真正翻身作主人，有了自己的土地，所以象我父亲这样勤劳能干远近闻名的种田能手能不欢欣鼓舞，不知疲倦地日夜耕耘着自己的土地吗？当然也需拖家带口全家总动员参与其中，连小小年纪的我也要帮点小忙。但是时势发展之快，出乎人们预料，分田到户二三年到手的地还未种熟，开始搞互助组，农忙时相互帮忙收和种。到了54年办起了高级合作社，土地重新收回集体所有，每家每户分散耕种的农户成了合作社社员，开始集体劳动。这样作为合作社一员的父母不需要以前那样辛苦了。我们小孩也不需去地里帮工了。于是我们有了较多的玩耍时间，稍大点会常去野外探索，那里有无穷的乐趣，也有不尽的风险。夏天常会有被蛇咬，被胡蜂叮的事情发生。但这些根本挡不住我们探索野趣的脚步。记得每年麦子、油菜籽收获季节，大人们特别忙碌。既要把成熟的麦子、油菜籽抢割下来，麦子会挑到场地脱粒，而菜籽一割下来太阳一晒哔哔剥剥籽壳就裂开，重新掉在地里造成浪费，所以不能搬动都在地里铺上床单之类，直接把菜籽棒打脚踩搞下来。我们小时也去帮忙。虽然做不了多少活，但也挺高兴的。由于急于耕种夏季作物，一般把菜籽收回去后桔杆和菜籽壳会暂时归拢堆在地头，而这又是我们小孩玩乐的一个好去处，我们会在那儿玩躲猫猫游戏，油菜籽壳很轻很软，我们会往里一钻全身都藏在堆成小山般的籽壳里，让玩猫角色的小伙伴难以发现，我们也会躺在松软的菜籽壳堆上仰望蓝天白云，尽情享受大自然赐于的轻松时光。

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结伴去玩耍，由于大片田地收割完毕，视线比较开阔。按预案是去油菜地头玩的，但忽然发现那块地里有两个东西在一动一动的走动，我们就悄悄的靠近，发现是两只野鸡在觅食，一个羽毛鲜艳，拖着长长的尾巴，另一个毛色暗淡，和家鸡比头更小。显然这是一公一母。常听人说野鸡遇险会一头扎进草堆，身子还会露在外面。我们几个小不点一商量分散开来从几个方向悄悄靠上去。临近时突然一齐冲上去。把正低头专心觅食的两只野鸡吓呆了，停顿片刻连跑带飞急于逃脱。但见我们四面围拢，显然慌不择路。一个直接飞走，一个真的一头扎进菜籽壳堆一动不动。屁股上长长的鲜艳羽毛还在隨风飘动。此时正好离我最近，当时我激动得脑子有点空白了，啥都不想直接一下扑下身去。抓住野鸡尾巴，但想不到这个傢伙拼命挣扎，一转身还把我胳膊上狠狠啄了一口，另一个手上也被它爪子抓伤了，我一阵剧痛不由自主的一松手就被它挣脱飞走了，留在我手上只剩二根美丽的长羽毛。由于我的无能痛失良机小伙伴们责怪我。手上又是伤痕累累。我真的好沮丧啊，但已是没有办法挽回的事了，只能垂头丧气的拿着二根羽毛打道回府，到家哥哥们见我拿着羽毛无精打采的样子一问缘由把他们也惹笑了。哥哥告诉我；野鸡一旦钻进草堆，它会一动不动直至它自认为危机解除才会探出头跑掉，所以你是不必着急，要看准位置抓住背部或翅膀，它就乖乖受擒逃不掉了。这番话点醒了我，此后我常看插在瓶子里当装饰品的二根羽毛。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一个野鸡让小伙伴和家人看看，可惜时不再来，此后确实在野外和野鸡数度照面，但这样子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总之我们这辈人的童年生活既是困苦的，没有好的住房，吃的也是很差，穿的衣服补丁加补丁。但是我们也不觉苦，因为我们的童年生活特别丰富多彩，可以不加朿缚地在乡野、田地、河泊自由玩耍，接触到各种动植物。潜移默化中增长许多生存和自然知识，对我们入学以至长大成人积累了扎实的基础知识。所以现在想起来我们的童年时代还是值得留恋，还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