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记忆

105国道改道后,经过我家门口,只需下十九级台阶即到国道。国道是牺牲良田的产物。有了国道,两旁便有了非标准化的徽派建筑,虽然并非标准,徽派建筑的味道还是有的,白墙,黛瓦。如若不是白墙,而是青砖,就会向标准迈进一步。如今,即便在乡下,青砖也不多见了,代之以标准化的红砖,不免差强人意。

清晨时,沿着105国道到童年记忆中的公社方向行走。戴着耳机,听斯坦尼斯拉斯•迪昂的《脑与意识》,优哉游哉,晃晃悠悠。公社,在我童年乃至少年甚至上高中以前的意识之中,它是地球上的最高首脑机关,公社书记便是最高长官即皇天老爷。行走五华里即到原公社后来的乡政府所在地。前些年来,门口挂着若干个牌匾,如岭头乡党委、乡政府、乡人大等等,如今,一块牌匾都没有了。一打听,方知,岭头乡没有了,岭头、青楼和余井三个乡合并成为余井乡,岭头乡和青楼乡随着一纸文件一夜消失。

公社没有了,乡消失了,调转头,走几步,公路左侧原来是食品站。食品站,就是原来老百姓卖猪,他们屠宰后,卖猪肉给老百姓的地方。我知道,食品站更早消失,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告别大众。当年,全公社只此一家食品站,每天杀一头猪,要想买到肉非凌晨四点钟左右去排队不可。一则老百姓都穷,不可能多买,想多买也不可能,限量供应,每人最多限购两斤。记得九岁时,父亲咯血,母亲给我五角钱去买肉,凌晨三点多起床,走五华里,到食品站时,排在我前面的已有几十号人。七点钟开卖,轮到我时,只剩下一条猪舌头,他们问我买不买,因为舌头是唯一的选择,我便把猪舌头提回家。父亲说,家里油星都没有,你买猪舌头干什么,退回去。我又一边哭,一边提着猪舌头回到食品站,我说要退货。工作人员说,卖出去的就不能退。我拎着猪舌头站在那里哭。哭了一阵子,出来一位干部模样的人问我哭么事。我说,我大咯血想喝点肉汤,今天早上排队只剩下一条猪舌头,我大让我来退货。干部问我大是谁,我告诉他我大是谁,他把猪舌头接过去,让我明天早上来拿肉。这是我唯一一次到食品站买肉的经历。

食品站已不复存在,占领食品站的是一家服装店。我左拐进一条稍稍窄一点的道路,前进约四百米,是原来的公社粮站。所谓粮站,具两大职能,一是公社城镇居民买粮油的地方,另外一个更重要的职能是收购农民交的公粮和余粮。上世纪,大集体时,公粮由生产队统一行动,我没去过粮站。我们生产队1981年分田到户后,我已上大学。每年暑假,忙完“双抢”稻谷归仓后就该缴公粮,生产队的会计根据农户户口人数分配当年该户人家应该交多少公粮。交公粮要选择晒干的颗粒饱满的刚收割的早稻,否则运到粮站检测不合格的话就麻烦了,如没有晒干就自己拉到粮站旁边的水泥地面上晒,合格了再归仓,如果颗粒不饱满,虚壳谷子多的话就被直接拒收。母亲是老共产党员,觉悟高,每次带着二姐和我一人一担,从未被拒收。当年的粮站也消失了。

调转头,重回105国道,往回走,三百米左右,是原来的公社供销社。供销社,似乎消失得最早。

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也就三百米的距离,是道班,负责修路的。唯道班尚存。我不知道,下一个消失的,会不会是岭头道班。

还有什么是可以消失的?又有什么是不可以消失的呢?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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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6

标签:道班   公粮   粮站   生产队   乡政府   青砖   牌匾   青楼   供销社   国道   舌头   公社   老百姓   当年   记忆   食品   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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