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照片（郭桂杰）

原创：陈宝贵1960 大语文作文 今天

两张照片

郭桂杰

（艺术是生活的赐予，在编写桂杰第三本文集中，读到这篇，感到可以大体了解他的生活，和情感轨迹，供大家研究。）

我在微信朋友圈“晒”了两张照片，两张照片都是我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照片上我抱着孩子的站立姿势基本相同，两个小男孩的模样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张照片是三代人，一张是我抱着儿子，一张是我抱着孙子。

两个孩子都是坐在我的右胳膊上，我把他们轻轻抱在怀里，孩子的左胳膊放在我的肩头上，微微地歪着小脑袋，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前方。那小小眼睛犹如晶莹剔透的钻珠，又像花蕾上纯净欲滴的晨露。

两张照片相隔二十几年，照片上的我已判若两人。抱着儿子的照片上是25岁的我，身材瘦高，皮肤发亮，英姿勃发。抱着孙子的照片上是47岁的我，身材臃肿，眼袋微垂，早生华发。顾影自怜，我不禁唏嘘，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一直用奔跑的姿态，行走在人生之路上，不知不觉中已站在“知天命”的门槛。虽然没有感觉到老了，但是小孙子挓挲着双手，蹒跚着脚步，喃喃地叫“爷爷、爷爷”的样子，不得不让我用一个老人的声音和样子，去哄着、宠着与他一起玩儿。在天真顽皮的小孙子面前，自己似乎什么都忘记了，甚至没有了尊严。却有一种用语言无法描绘的轻松、快乐和幸福，挂满沧桑的脸上，荡漾在心房。

儿子的幼年里，我们夫妻都在工厂上班，每天早早的把孩子从被窝里抱出来，穿上衣服，送到两边父母家里，轮流着让母亲或者岳母带孩子，晚接早送。一次，妻子起得晚，把孩子放在母亲的大门口，大声向屋里喊了几声“妈，把孩子抱屋里去，快迟到了，我抓紧走了。”然后骑车急匆匆赶去厂里。当晚，我们接孩子时，母亲生气地骂我们说，她发现孩子睡在大门口了，根本就没听见妻子什么时候来送的孩子。我们抱着孩子，潸然泪下。

小厂子经营越来越差，处于半停产状态。那年我28岁，摈弃了等靠的思想，决心走出工作了十年的工厂，寻找生存的出路。到了县政府一个部门做文秘，属于编外临时工。这个部门附近有一处小学，正好方便我接送儿子读书上学。那个小学教学质量很差，但我们没有精力和能力把孩子送到更远、更好的学校。这也是造成儿子学习成绩不好的原因，至今让我自艾自怨。

离开那个政府部门，我又被聘到一家公司做高管，一晃就是十五年了。在这十五年里，儿子也就熬了一个大专毕业，值得庆幸的是进了一家医院工作，女友在银行工作。我们提前五六年，用仅有的积蓄在县城为儿子按揭购买了一套两居室商品楼房。如今，儿子娶妻生子了，也住进县城的新居，让我一下子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身心如释重负。在我们全家五口一起吃饭时，我戏言说：“即使现在我死了，也足以瞑目了。”每每都会引来大家一致的反对声，都强烈要求我继续老骥伏枥，鞠躬尽瘁。

我本是一个来自农村的穷孩子，高中肄业就到工厂上班，从有儿子到有孙子的二十几年里，也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段奋斗史，多少艰辛、几多磨难，经历了多少黑色的日子，感觉透支了生命，已不堪重负。虽壮志未酬，随着人生就要进入下半场，也没有了过高的奢望，只求生活的平淡，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让心自由地飞翔。

在小孙子一周岁时，我抱着活泼可爱的小孙子，写了一首诗，题目是《和孙子说说话》：孙子一周岁的生日/我想和他说说话/可是孙子不会说话/给孙子好吃的，他没有牙齿/孙子不会走路，只会爬/我不嘲笑他/因为孙子长大后/我可能也不会说话了/也会没有牙齿/也不会走路/甚至连爬都不会了/我想，那时候/孙子也不要嘲笑我/要像我抱着他一样抱着我/看着孙子，我心里有一种痛/这么美好的生命/为什么要轮回成人类/不知道那些人间的苦难/他怎么度过/

文友们读了我写给小孙子的诗，都批评我真的老了，岂能拿自己的人生想象小孙子的人生呢？儿子就比我们这一代人生活的好，孙子这一代也肯定要比儿子这一代生活的更好。社会越来越好，人类必然也会越来越美好。

实际上，我们经历的所有苦难，都已成为过往，让心回归，才能更加珍惜拥有，才能让心化茧成蝶，感受新时代的幸福。

（原载2020年3月24日《邢台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