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休青浦古海塘（旧文新补）

久居乡野，偶在城中少住。虽可每日来往城市，却只感觉人员嘈杂、拥挤，行走都甚不便。但那却是年轻人的至爱：热闹、繁华、充满机遇。

出发

白鹤位于两省相望之处，重固偏踞于青浦乡野，除了松泽遗址实难有其他亮色。只有老通波塘岸旁百米处有一残塔名曰青龙寺塔，去年和小儿乡野骑游曾经到过。那日凑巧某位要客通关系打开塔下小院，因而寻机开了眼界。从东向院门走入，砖塔立即充满眼帘：塔高七层、高逾百尺，在满院树木掩映下更显伟岸。沿青砖小径迈上塔基、进入塔内，举头仰望，不禁被其内部对称的八角结构所惊艳。部分木结构上还有烟熏痕迹，可知古塔曾经历过焚火之灾，据说因雷击缘故引发火灾——这种磨难在中国南方木制古建筑中颇为多见。有史料称1300年前唐朝青龙寺塔就矗立于此，彼时向东汪洋，故而船帆云集，是南来北往、沟通河湖的重要港口。青龙古塔不仅成为船工们进出必拜之所，也是百里海塘边醒目标志。千年沧海，不仔细查阅这些记载，实难想象那时的辉煌盛举，真可谓沧海一粟。

青龙塔外景

塔内顶部仰视

我曾在青龙古塔前疑惑重重：千年前的繁华从何而来？为何今日又落败如此？这一寺一塔为何会湮没在这样的平常之所？国庆期间，有朋友相约带三五小儿再次骑游。平日周遭百平方公里已走游皆至，在这个人文匮乏之处，除了乡间自然之趣、难道还能觅得奇处？这使我不得不好好再审视过往。

我们又至曾去过的塘湾村，我曾被村中斑驳的石板路所惊讶，甚为惊叹于这个小村庄中的古老街巷。后来才了解到这里居然是旧青浦的所在——塘湾村现在旧村宅面积居然大于白鹤镇旧宅区。而史书记载的青龙镇因北滨青龙江而得名，为古松江（今吴淞江）故道；青龙江现已不得考，或与今日的老通波塘相吻合。唐天宝年间（742～755）曾置青龙镇，并成为当时东南通商大邑；宋置市舶司并成为对外贸易港口，有“小杭州”之称。繁华兴盛近200年，宋末青龙镇因吴淞江上游日益淤浅、下游日趋渐窄，大船难以直接出入，原港口贸易活动便渐东移并趋衰落。明嘉靖年间（1522～1566）曾设县治于青龙镇，后移青浦县至唐行（今青浦城厢），青龙镇因有旧青浦之称。关于青龙寺及塔，史书记载唐天宝二年间（743）建报德寺，唐长庆元年（821）改名隆福寺，建塔（又名青龙雁塔，俗称青龙塔），是上海最老的古塔。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重建。清康熙帝南巡，赐名吉云禅寺，故又名“吉云禅寺塔”，塔为砖木结构，七层八角。现塔仅存砖身，为宋时原物。

还原一下彼时场景：吴淞江在今白鹤镇北注入东海，镇东有一夹江曰青龙江，三江口处上有青龙桥。沿青龙江蜿蜒5里，建有古镇青龙镇。青龙镇东踞海边，向内直达吴越繁盛、向外通齐闽东瀛，镇西通波塘南下逶迤可至古松江。若外海风急雨狂，这通波塘内也是船帆云集。青龙镇绵延约10里，在镇南建有青龙寺和青龙塔，寺门正对一桥曰香花桥，香火繁盛时占地百亩（现在寺南的这个小村落还是叫香花桥村，河道在此弯成“几”字形近乎对称）。

可以找寻到的上海古海岸线资料

可见塘湾村就是青龙镇北麓，如此历史斑驳石板也自不必惊讶。镇内十字街型明显，北至村河塘曾有土地庙，后在文革中被毁迹。只有在初一和十五本地民众还会在旧址旁搭建了一个小屋供奉菩萨，骑行那日恰值阴历八月十五中秋，因而也有幸看见两位上了年纪妇女正在祭拜。原址已被一所乡办小学替代，现也暂废；而北侧曾经开挖出土甚多古器的旧隆平寺塔基也回填，重新植上树木，一片古迹淹没于泥土之下。青龙古镇也只有在某些专业人士的口中才能出现。

另:在大盈港闸东西两侧有东北港和西北港两村落，村落位于吴淞江、油墩港（人工开挖）和东大盈港三江交汇处，位置甚妙。西北港村北侧矗立一根烟囱，但并无其他附属建筑，烟囱建筑物四角构造、上面有窗，高度与底座比例匀称，甚为耐看。我们围在旧址旁恰遇一位村民路过，她回忆很小时就已经有此烟囱耸立。有说是古砖窑遗存——她指出北侧取土处仔细辨认才能发现，现在已被勤劳的村民种植庄稼成为农田；又有说是航标——是民国以来上海虹桥机场飞机目视定标之用。我不知是否属实，但细想应该也有可能，按理烟囱不应该有窗户的结构的。这座烟囱幢建筑物耸立于村北侧，今日看来还是别有风味。

古航标塔

一个破旧集镇，一片平常沃土，看似如此不堪，却暗藏丰富历史。在这次骑行和前后的走访挖掘中我更感慨于岁月蹉跎、时光荏苒，即使过往再多的繁华荣光或许都会被历史时光打磨至沉寂。因而涂《庚子年十一骑游》诗一首，谨作些许感叹和纪念。

三五垂髫儿，晨早约骑游；
白墙青瓦巷，折返百十桥。
旧寺觅无踪，残塔失盖穹；
陋屋祭旧主，庄庙杂市集。

青龙镇十里，通波塘万顷；
曾经繁华处，今日乡野间。
沧海问阡陌，我只见黄花；
余味秋百尺，过往迹千年？

（初记于2020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