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最近以来,广州市逸彩居委会隔三岔五在庭院里放映露天电影,吸引了不少老人和小孩观看。我每每经过,虽未驻足观看,但感到十分亲切。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时至今日,还能在社区看到已经消失多年的露天电影,真是太意外、太亲切了,一下子就把我的记忆拉回到了那个“朴素”的年代,情不自禁地勾起我对看露天电影那份温馨而甜蜜的回忆。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由于文化生活如同物质资料一样贫瘠匮乏,露天电影无疑成了最令人渴望的丰盛精神大餐。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每当军营有放电影的消息,大家非常兴奋。大家憧憬、期待和渴望电影,犹如久旱禾苗盼着雨露的到来。

然而,在礼堂看电影是一件非常头痛的事情。且不说电影票有好有差,有前排、有后排,有中间、有靠边,分得不好就会得罪人,所以,分发电影票也是一件很头痛的事儿。

每逢看电影,都是先由电影组把事先印制好的电影票分发到各部门或各科室。然后,由我们这些年轻人,再把一张张电影票分送到科里的每位干部。

那时候军分区的机关干部较多,包括“三支两军”归队的干部在内,大概400多人。每个科至少有十几人,多的则是四五十人。有的科正副科长就有一二十个。如果干部在办公室上班还好办,可以直接把票交到干部手里。如果遇上干部下乡、出差、探家,或住医院、或借调外地工作,我们就得骑着那辆破旧自行车,到各个家属院或市区,把电影票送上门,风雨无阻。

再就是观众入场的时候,必须 “重兵把守”。因为军分区周边有太多的部队和党政机关以及居民。这对于执勤官兵是一次严峻考验,不亚于执行一次重大的任务。

在那个缺少娱乐生活的年代,电影对于大多数人,尤其是小孩和年轻人来说,几乎等同于吃饭一样重要。

由于人数众多,场地有限,必须“严防死守”,严禁外人进入。记得一次,军分区在大礼堂放映刚刚解冻的国产老影片《冰山上的来客》,消息一出,不仅周边友邻部队的官兵跑来观看,连驻地党政机关干部和居民也闻讯而至,礼堂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前来“赏鲜”的影迷们,仍然是络绎不绝地赶来。无奈之下,只好把军分区的两扇铁门关上,禁止影迷再进入营区,但仍有不少影迷拼命地往里挤。

为了防止大门被挤垮,值班人员索性把铁门打开。于是,蜂拥而至的人群就如同日本九级地震引发的海啸一样,前浪推后浪,铺天盖地的一冲而进,真可谓是“人民的力量大如山哪!”

考虑到安全,当晚的电影只有立即停放清场。由此看出,当时人们是多么渴望丰富多彩的精神文化生活啊!

为了改善军民关系,增强军民团结,满足人们渴望文化生活的需求,军分区首长决定在卫生科大院灯光球场开放露天电影。从那以后,卫生科大院灯光球场,便成了机关干部,家属小孩和驻地居民看电影的快乐天堂。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当夜色刚刚笼罩军营夜空时,那块白色黑边的电影幕布便在灯光球场高高挂起。放映员把放映机的光速对准幕布进行调光 ,幕布上瞬间会飞起许多黑色的影子,它们像黄昏时天空中飞行的蝙蝠,更是像一幅幅闪动的皮影戏 。那些飞起的黑影,就是孩子们看露天电影时抛起的帽子,高兴得不得了。

如果是“跑片”,没有按时放映,电影场上便会发出尖叫的呐喊声、口哨声。更有顽皮的小男孩,冷不防跳到凳 子上,在噢、噢的尖叫声里,将一双小手刺向头顶那束浮动闪烁着的亮光。顿时,银幕上就会舞动起一双不停变幻造型的手影,随即爆发出一阵小小的躁动。这种喧闹的声响,在露天电影场汇成一片嘈杂。这种嘈杂一直持续到幕布放映出电影的名字才算结束。

但只要电影开映,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声音都来自电影,所有的眼睛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包括那些片刻前还在满场欢蹦乱跳的小孩,都恬静地偎依在父母身边,瞪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盯着银幕,生怕一眨眼漏掉了哪个精彩的镜头。

这种场景,就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军营里看露天电影时的场景。那时看露天电影,确实是精神上的巨大享受。

多数时候,露天电影都能如期看完,但有时难免碰上天公不作美,尤其是半途作祟,一场突如其来的毛毛细雨,令人大扫其兴。每临此境,大家宁愿自己被雨水淋得透湿,也会默默地撑着雨伞给放映员和放映机遮风挡雨。放映员被大家的热情所感化,哪好意思停放电影呢?

此时,想坐着看电影是不行了,否则,屁股就会被积在凳上的雨水浸湿。于是,有人撑伞而立,或拿出塑料布遮在身上。没带雨具的,则厚着脸皮挤到人家的伞底下,有的躲避到旁边屋檐下。有些逞强的壮汉干脆淋雨坚守。虽然观看的条件不一,位置不同,但心思一样,都被电影深深地吸引着。

有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大家落荒而逃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个时候,人们的情绪一下子由天堂跌到地狱,只能在梦境里延续了……

冬天看露天电影,坐在冰冷的板凳上,任凭刺骨的寒风吹打,冷得瑟瑟颤抖,但大家热情不减,心里暖呼呼的,依旧有滋有味地看着电影,情感也被电影撩拨得心猿意马,跌宕起伏。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记得那时的电影,主要是《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铁道卫士》《英雄儿女》、《红色娘子军》和《小兵张嘎》、《鸡毛信》及文革中拍摄的《红灯记》、《智取威虎山》、《闪闪的红星》、《渡江侦察记》、《烈火中永生》等革命现代戏和样板戏……

要是电影组能向上面争取到一部精彩的电影,让更多的官兵一饱眼福,就只能在两个军营,甚至三个营区同时放映,这种方式叫“跑片”。如《渡江侦察记》、《看不见的战线》、《永不消失的电波》等电影,大概都是通过“跑片”看到的。 “跑片”能及时看到新片子、好片子。但“跑片”,导致中途停放中断的事儿时有发生。此时,放映场上又会立刻出现呐喊声、口哨声,甚至谩骂声……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所以,遇到“跑片”,往往一部影片,放放停停,需要三四个小时。有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军营一片静寂,唯有那只挂在银幕旁的大喇叭还在不觉疲倦地发出“哒哒”的枪炮声和演员的台词声,久久地回荡在军营深邃的夜空中。

现在回想起来,许多留在记忆中的电影 ,都是在露天电影场上通过“跑片”看到的。当时的军营,没有什么新鲜的文化活动,露天电影总能把我们带进一个新奇的世界。从电影里,让我们知道了很久以前发生的故事。也就是从那一部部的电影中,培养出了我们的美丑感和正义感。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尽管当时电影中的好人坏人,一出场就可以看得出来,但电影中那些动人的画面,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记忆。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似乎从那些故事中已经获得。

记得很早以前,我看过一本小人书,书名叫《桐柏英雄》,后来,又看了电影《小花》,才知道《小花》这部电影是从《桐柏英雄》的故事改编的 。它让我相信,在桐柏山区真的有这样的故事。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看到《小花》,当时就想让刘晓庆嫁给唐国强 ,因为刘晓庆在电影中表演得太出色了。现在想来也感觉可笑,真是看戏替前人担忧。在那条通往山顶的长长石阶上,刘晓庆肩上扛着担架,她的哥哥就是担架上的解放军伤员,当时她并不知道担架上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为了保护解放军伤员,她拼出了自己的全部力气,沿着那长长的石阶往上攀爬,每爬一个台阶,她的脸上就往下滴着数滴的汗水。头发湿透了,她就坚强地往后一甩。每爬一个台阶,身后就留下一片血迹!特别是电影画面配着那首《绒花》的主题歌曲,真真切切地让我流下了眼泪……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那时的刘晓庆,在我的眼睛里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当时我就想,能找到刘晓庆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就是当牛做马,做奴隶、做孙子,也甘心情愿,在所不辞!

还记得当年有一首《卖花曲》,唱哭了全场官兵。“卖花哟,卖花哟,卖上一支金达莱……”这首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中的主题歌,曾一度流行在中国大江南北,并引起了十亿中国人的互动哭泣!为什么会这样呢?就是因为在“文革”期间,“四人帮”封杀垄断了中国文艺舞台的结果。

那个年代人民的文化精神生活极端贫乏!所有中国的文学名著,经典影片,统统都被打入冷宫,除了“八个样板戏”占领着舞台轮回的放映外,就是一些国外的影片在舞台上“唱主角”。如朝鲜的《卖花姑娘》、《看不见的战线》、《鲜花盛开的村庄》、阿尔巴里亚的《鹰》和《宁死不屈》、《第八个是铜像》,苏联的《列宁在1918》、《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以及南斯拉夫的《桥》等等,这些社会主义小兄弟国家的影片,填补了我国影视文化的空白区。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其实,“八个样板戏”,无论是政治内容,还是演员阵容及其精湛的唱功,我个人认为都是很不错的,并不比过去的、现在的京戏有质的差异。如果现在再拿出来上市公演,依然是精品佳作,有它独有的魅力。别人欣不欣赏,我不敢保证,可我是一定会去观看的,重温当年的意境。

但是,人们要求文艺生活丰富多彩的欲望,是无法用几个样板戏就可以滿足的。这就如同在衡阳偶尔吃一顿海鲜很可口,如果在广州让我餐餐吃海鲜,我就会觉得很乏味了!这就是客观的现实问题。由此可想而知,“八个样板戏”不断轮翻着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后来,每逢部队放“样板戏”,司、政、后每个部门都要作为一项政治任务去完成,发票指派人员去观看。

这样的艺术,还有 “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代表性吗?这就和顿顿吃海鲜,吃多了就会乏味是一样的感受。我们国产很多艺术高雅的精品老片,被封杀起来不让看,又没有新拍的影片补充市场,所以,就只好让国外的文化渗透进中国的文化市场。于是,便出现了“一首卖花曲,唱哭全场官兵”的感人场面。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记得第一次在卫生科大院露天场看《卖花姑娘》时,随着故事情节及音乐声的高低叠伏,电影场上出现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呜、呜、呜的嚎啕声。在这种小环境的感染下,那些原本“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铁血男儿,也不得不被“感染”得挤出几滴眼泪来!

在哪种环境气氛下,如果谁的脸上不挂点泪珠,就会被人指责。说轻点,认为你是个冷血动物,没有阶级感情;说重一点,是个阶级立场和政治态度问题。犹如传说当年在延安看《白毛女》戏演出时,一位战士看着看着,就端起枪来,要打台上演“黄世仁”的演员情景一样。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人们思想意识领域的真实写照。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由于当时是政治挂帅的年代,所以,每次放电影之前,首先要放一些时事政治宣传幻灯片和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的《新闻简报》、《祖国新面貌》。

记得有一次,在正式放电影之前,放映了上海某医院《断肢再植手术成功》的新闻纪录片。当看到手术台上病人的五个手指完全断裂,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画面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大汗淋漓,怕出意外,便立刻起身,在人群中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往银幕背后的卫生科值班室跑。但正在聚精会神看电影的观众,被我突如其来的踩踏吓得惊慌失措,引来阵阵骂声。

我跌跌撞撞来到卫生科值班室后,正碰上同年入伍的老乡医生值班。他问明情况后,对我说:“没有事的,躺下休息一会就好了”

然而,我的举动被正在卫生科值班室拿药的“狼牙山五壮士”葛振林看在眼里。葛老沉下脸来,当着我的面批评道:“你一个堂堂男子汉,革命军人,见到那点点血,就吓成个这样,如果到了战场,你不是被吓死啊!”葛老的批评,让我羞愧不已,无言以对。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前些日子,在广州与当年曾同我坐在一块看“断肢再植”手术的一位战友聚餐时,他当着我和众多战友的面,调侃和讥笑我当年看“断肢再植”手术影片,被吓得半死的情景,引得在场用餐战友们的一阵哄堂大笑。

往事悠悠,回味无穷。说起露天电影,还让我想起了看电影搬凳子, “占坐位”的事来。

由于当年的文化娱乐生活单调乏味,不像现在除了看电影、电视,还有唱歌、跳舞,打麻将,看电脑,玩手机,各种文化活动丰富多彩。可是,当年唯一的文化活动,就是看电影。所以,看电影的人数众多。每次放映前,电影组和警卫排的战士们,都要用石灰在放映机前划出一块空位来,留给首长和警卫排的战士们。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机关干部、职工为了能看上电影,只好早早地把凳子、椅子搬到露天电影场上去“占坐位”。特别是有老人、小孩多的家庭,一些机关干部胳膊上或挎着,或提着,或扛着两三把、甚至多把板凳、椅子,匆匆忙忙地朝着露天电影场走去,抢占最佳的位置。因为一些小孩个子矮小,一些老年人眼神差,又大都佝偻着腰,必须要坐在前或中间位置,所以,提前把座位占好是必要的。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那些板凳、椅子高矮不一,颜色各异地排列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支杂牌军。他们放好板凳椅子后,才回家吃晚饭,等到电影开演前夕,大家才不慌不忙地走来,找到自己的座位就坐,等待电影开演。

而我们这些年轻的单身汉则不慌不忙,吃了晚饭后,慢悠悠地提着凳子到露天电影场见缝插针。实在找不到空隙,就站着看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是搞对象了,就一定要提前去占位置,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总不能让刚刚认识的对象站着看电影吧!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那时候,机关未婚干部较多,绝大多数都到了的年龄,单身汉当然也不甘寂寞。那时我们谈恋爱,不像现在“明目张胆”,一般是犹如做地下工作,偷偷摸摸,神出鬼没。但是,不论如何隐蔽,只要在露天电影场上,谁找了对象,谁没找对象,一看便知道。如果单身汉依然同往常一样,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电影,说明他还没有搞对象。如果单身汉身边突然坐了一位陌生而年轻的女性,证明他十有八九搞上对象了。

50年过去了,随着电视机和电视剧的普及,露天电影早已退出当年的辉煌,没有了市场。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军分区的大礼堂和卫生科大院的露天电影场,随着市政道路建设和军分区机关办公楼、家属住宅楼的改造,也一同被拆除。再回到军分区,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特别是随着如今电影的拍摄技术与制作水准有了质的飞跃,从黑白到彩色,从小银屏到大银幕,从露天电影到豪华影院,时代的飞速发展,给人民的文化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人们看电影可以足不出户。尤其是现在的影院不仅环境好,而且天天有新影片播放,极大的满足了人们对电影的需求。但是,露天电影作为一个时代的产物,给那个年代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必将成为我们这代人心中难以忘怀的记忆。


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回忆往事,有时候真的想再回到那个年代,坐在夜空下去观看一场露天电影。看累了的时候,抬头望一望军营夜空中的繁星,再听一听孩子们为一场露天电影的欢呼与雀跃时的激动。可是,那个年代已经成为过去,一去不复返了,只能永远留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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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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