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的个性

我们分析辣椒的文化隐喻，应当注意到这些隐喻可以从来源上分为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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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类是由辣椒食用的肉体感受所激发的，这里我称之为原生隐喻；另一类是由“辣”的文化隐喻转借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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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中国文化在辣椒传入以前已经有的对“辣”的隐喻，在辣椒传入之后转借到辣椒上的，我称之为类比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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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楼梦》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很明显的类比隐喻例子，林黛玉初入贾府时，见众人皆敛声屏气，唯有王熙凤洒脱放荡。

贾母调笑说：“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南省俗称‘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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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生平正值雍正乾隆年间，而南省应是对南直隶省的虚指，依据曹雪芹的生平经历，应该是指江宁（即今南京）的习俗。

雍乾时期江宁称为“辣子”的，即是辣椒，因此这里用辣椒来隐喻王熙凤爽朗、果断、狠毒的性格，同时也有风流、美丽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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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贾母也指明了这是“南省”的说法，在北方也许并不流行，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食用辣椒乃至于以辣椒喻人是首先从南方流行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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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注意到，以辣来比喻人的性格在辣椒传入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如“辣浪”“辣手”等词汇。

“辣浪”一词的最早记录在宋代话本《五代史平话》“奈知远是个辣浪心性人，有钱便爱使，有酒便爱吃，怎生留得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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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手”一词最早见于元代话本《京本通俗小说》“欲待信来，他平白与我没半句言语，大娘子又过得好，怎么便下得这等狠心辣手？”。

前一词有爽朗、风流的意味，后一词有狠毒、果断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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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词的出现都在辣椒传入中国之前，因此辣椒得到这样的文化隐喻，必然是经过类比的。

中国人很早就有了描述刺激性肉体感受的字眼，即“辛”，此后用“辣”来指“辛之甚者”，姜、韭、芥、椒等物都能提供“辣”的肉体感受，因此很早人们就用这种感受来描述抽象的人格和主观体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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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辣椒传入之后，由于其辛辣的特质突出，因此这种早已有之的对“辣”的隐喻，就经类比而被转移到辣椒这个特定的、明确的物品上了，这样才有了“凤辣子”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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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曹雨《中国食辣史》第二章第二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