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驾老哥们才能看透西安夜晚的诗意

我和芳是3月2号经她表哥介绍认识的，再过两天我们就在一起整一个半月了， 虽然在教育机构打杂，一个月能领个四千多，但为了能尽早见到丈母娘，我决定拼了。

这些天联系了一起玩的伙计介绍了个代驾的活。想着天天晚上在家刷抖音，还不如趁年轻努努力，白加黑的挣他两份工，今黑伙计把我领到他们三个同事的合租屋，合计着边吃饭边给我讲讲门道。

“我这是兼职，他俩是全职，这是我的小师傅”，李哥把我让进屋介绍起来，这屋子是他们三个人年后一起合租的，一个月租金摊下来一千不到的经典出租屋型，拐出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SKP，可谓走路五分钟就能体验西安最萌收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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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住到这也是图个上班方便，代驾接单有据点，像餐馆、酒吧、商场都有点，不像美团、顺丰他们，路上到处跑的多。

这附近酒吧算是有名气的了，周末不用说，周内也有固定的来喝酒的人，他们客人稳定，我们就在跟前能接上单，最差一天也能跑个一百来块。

据说李哥干代驾前是办公室负责工程招投标报税之类的文职工作，不过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加上两百斤的体重、黝黑的肤色猛地一看还是工地出身。李哥说，之所以来干代驾，挣得比原来好点，不用操那么多心，主要还是自由，得空考一个二建的证书出来，自己以前在单位就是给员工弄这个的，熟门熟路还是容易着呢，疫情之后这段日子，你看工程挣得多还是欠得多。看着我尴尬小师傅傻笑：“我说么，原来李哥是大老板来的”。李哥闷笑一下进屋子刷手机去了。

虽然吃住都在一起，代驾们确很少关心各自之前是做什么的。因为入行容易， 没什么资金成本和技术要求，基本上有驾照培训一圈就能接单了。可干的人一多能接的单子就那么多，有些人见不上几面就再也不见了，能留下的那是真挨过饿的。

大家有时候也会自嘲这行业藏龙卧虎，说起以前还有个开宝马五系的小哥，上班来车一停，开一晚上代驾，天亮又开着宝马回家了。

“可能是睡不着觉”，小师傅这么总结，“很多都是四五十岁的小哥哥睡不着嘛，来干这个，刚好。每天晚上九点多上班，干到凌晨三四点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白天睡觉人是不踏实的，怎么睡都不抵晚上睡几个小时顶用”。

小师傅算是少数年轻人干这行的。全职干代驾之前，一直是干厨房的，据说是得了父亲的真传，他村里红白事都是他爸掌勺，不过自己干了八年觉得过年过节的都回不去蓝田老家，家里两个姐姐又都出嫁了没人陪父母，就辞了不干了。因为打游戏喜欢玩地平线、极品飞车，就喜欢车，索性全职干起了代驾。

他朋友圈简介是“白天游戏里骑机车，晚上整夜开豪车，人生巅峰”虽然是自嘲，但也是真实写照，只是这人生巅峰的路究竟往哪走还没想好。“也是因为没好好上学嘛，啥也不是”，大概没和别人聊起过这些，这话也像是给我说的，多半像是给他自己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干厨房也是日夜颠倒这两个行业换起来容易，这屋子里白哥在退伍后也干过很短一阵。

白哥姓白长的也白白净净，和其他人饱经风霜的面容比起来，甚至白里透红了些，他说觉得闷在厨房实在没意思就干代驾了，至于怎么没意思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是累人，以前干消防兵的时候在西藏那才叫有意思，零下一二十度站着成棍子了，还碰见过一次紧急情况，幸亏班长在最短的时间做判断 ，不然人差点被煤气罐炸飞了……

白哥经历丰富，讲起来也有意思，说他小时候在安康跟他妈集市上卖过菜，再小些的时候日子更苦，但不觉得。记得去邻居家打游戏路上被铁丝绊倒飞出去了，爬起来接着跑，“心里面有惦记着的，这日子挺好，还要咋么？”

不过白哥打算再干一个月就去跑货车了，自己负责拉货卸货，跟他二叔合起来算是自己干了。“就是一个事麻烦的很，不知道为啥最近一吃糖就直接睡着了，搞的人开车前不敢吃东西”，说完白哥拎着刚买的一瓶麻酱一瓶耗油进厨房了。

这调料买的是准备明早下班大家在屋子里吃火锅的，赶天亮前还能喝顿酒。

同一个据点的人少了也有七八个，算是一个小组的。大家白天睡觉与外人很少能有交集，就靠彼此照顾多些，又都是些直爽爱自由的性格，感情都挺深厚，隔三差五大家就想着弄点花样。每个月谁过生日也组织着聚餐，给我说刚好我来还能赶上过两天去安康团建，我问能不能带家属，小师傅应和，“能，最好多带几个”。

这顿饭小师傅跟白哥聊着天就做好了，我也没想着跟他们一起住，就帮着拾掇下碗筷跟着吃一顿。

他们平时大家轮流做，三五个人的大锅饭怎么简单怎么来，小师傅说自己其实很多饭都会做，嫌麻烦，“今天咱吃烩麻食，下午六点第一顿算是早饭，虽然要干一晚上的活，但早饭谁也吃不动那么多。总是做一顿剩半顿，早上回来热一下还能垫一口。”

白哥一边吃一边指导我，“我们这毕竟有领导，大领导管好几个点，一百多人，每个点还有小领导，负责签到，。新来的要早到一个小时，你看李哥才来第二天，一会就八点多去。”

李哥点点头觉得哪里都这样，新人勤着点没什么。

“小组里一周随机签到一次，至于放假么，时间随自己，一个月就四次，没了就盼下个月。大多数接单是在商业或者酒吧外头轮流排队，没人爱接系统单，地点派的远还扣费多，有时候不结单算白跑了。”

“我这还有一百块没结的单呢”，小师傅说。我问咋不能像饿了么那样平台垫付，小师傅无奈道，“那谁知道！”。

我算了一下这假期和朋友约着喝个酒就不够了，问他们有事不接单行不，小师傅说系统是有最低限额的，一个月能跑到一万你想怎么请假都行。

李哥说要算账可以去问问小领导，他之前准备跑滴滴，算过油钱没有加气的出租车划算，只是干出租也不是说干就能干上，至于工资么，跑代驾那还是差着远，你就把时间拉满了跑能挣六、七千就不错了。要知道干代驾每天的工作主要就是等，早点去也没单，接酒吧这些又多在夜里一两点了。

我心里也就有点数了，想着白天还有工作，能兼职跑个两三千就行。

吃完饭大家抽烟刷手机，白哥不抽烟就和老婆孩子视频，家里两个孩子老婆自己带大的，也就固定时间视频一下，虽也没说什么，看着白哥样子心底里安定的很。

李哥和小师傅玩了会游戏，就准备出发了，等穿戴好马甲、头盔，李哥推着车子又回屋子问“充了一天电咋还没电嘛”。等凑过去鼓捣了下，又立马通电了。

白哥让李哥等一下，摊开齐全的工具要再把手刹收拾一下，嘱咐我“前一天充好电，小问题也要会修，会骑车更要会修车，这个车子挺贵的，续航比一般电动车远，能折叠算是个入门的支出。”李哥才跑第二天，用的就是白哥的车。

等修好车，小师傅说看着天暖了，把秋裤脱了还是不行，半夜那个冷真不一样，也不是谁都能受的。

白哥忽然慢悠悠说：“不过代驾也有意思，半夜能看到平日看不到的，夜里和白天就是两个世界，在夜里人都更像自己，男男女女不那么动脑子，月亮照到都是心底事。”

“那你能想到那些好看的女子为了个开捷豹车的能说些什么么？”小师傅话里话外透露着单身的无奈。

“干了这行，见得挺多，却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总跟酒后的人打交道，你就不能想不开。喝醉过才知道对他们不离不弃的只有我们代驾。我开着劳说啥了，天天换着豪车开。”

他俩说完李哥来了句：“没事就发朋友圈也让那些女孩知道，开劳的不只是二代，还可能是代驾”。

大概习惯了风餐露宿日夜颠倒，打趣自己相当于做了个心理咨询吧，不然早晚会被这真实的日子带偏了。为了好日子，就像白哥说的，晒晒月亮也挺好。

作者 | 红方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