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26 他们为什么成为乌台诗案的历史记录者？

《宋史》的主编脱脱，生卒年是公元1314至公元1356年，主编辽、宋、金三国正史的年代大概在至正三年（1343），此时，距离乌台诗案案发已经过去了264年。

264年，超过两个半世纪，这样的时间跨度是什么概念？

就是站在2021年时点上的我们，对于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的认知与评判包括：

那一年中国历史上发生了几件几乎左右了后世中国版图、清王朝国运的大事件，

一是平定准噶尔部，从此奠定了中国今天的版图轮廓；

二是关停厦门港、宁波港，仅存广州一口通商，这项政策是近一个世纪后鸦片战争的源初所在。

从这个时间跨度看，《宋史》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其中涉及的部分观点存疑。

关于乌台诗案的经过，有太多传记、论文做了系统描述，有兴趣的读者，随便在搜索引擎上搜一下，都能轻松了解，本文仅做系统梳理如下：

元丰二年（1079）七月二十八日，御史台派来的走狗皇甫僎进入湖州府衙缉拿苏轼，押解进京。

从湖州到汴京的路途约一千六百里，路途上用了20天时间，到八月十八日，苏轼被送进了御史台监狱，二日后，即八月二十日提审，审讯过程持续了三个多月，到了当年十二月，录问（庭审）基本结束，各种口供证供材料都被送到大理寺，等待最后判决。

在元丰二年的倒数第二日（十二月二十九日），下狱四个多月计一百三十一日的苏轼终于等来了一纸生机：贬谪为“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

孤鹤横江图 元 赵雍

今天我们所能了解到的乌台诗案始末，最主要的材料大概来自以下几份历史资料：

一是《宋史·苏轼传》，元末脱脱主编。

二是北宋蜀人朋九万编《东坡乌台诗案》，这也是乌台诗案研究中最重要的历史资料，其中全面记录了苏轼在百余日内的供述内容。

三是孔平仲所著《孔氏谈苑》，这是一部有些类似于《聊斋志异》《儒林外史》风格的民间笔记小说集，其中关于乌台诗案的记载，主要来自于作者道听途说，而记录的内容集中于苏轼在湖州被捕的经过。

四是北宋地理学家朱彧所著《萍洲可谈》。

五是在乌台诗案结案之后，当事人苏轼本人在事后撰写的回忆文章。

将这几份史料摆在一起，是否可以拼凑还原乌台诗案的真实历史呢？

除了苏轼本人的记述之外，看看另四份史料的作者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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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之前讲过，案发两百多年后的记载，失真度、可信度是最低的。

朋九万，如果没有《东坡乌台诗案》的集子，这个人在历史上几乎是不存在的，关于他的背景资料仅有寥寥片语：宋，蜀人，曾录苏轼下御史狱公案，附以初举发章疏及谪官后表章、书启、诗词等，为《乌台诗案》。

太平春市图 清 丁观鹏

在印刷出版技术日臻成熟的北宋中晚期，有一些商人会将时事热点编辑印刷成册，在市集上出售牟利，朋九万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位书商，他在印刷出版乌案集子时，距离案发现场已经过去了数十年，苏轼辞世，成当世文坛偶像，是有很大卖点的，而这位书商又是苏轼的老乡，当然有兴趣、有义务、有利益驱使来整理出版这样一本畅销书。

孔平仲，他所处的年代与苏轼有很大交集，本人只比苏轼小了七岁，更值得强调的是，此人有两位哥哥，孔文仲、孔武仲，三人皆为孔子后人，在元祐初年同朝为官，时称三孔，文名不逊于苏轼与苏辙兄弟，黄庭坚甚至将这两组弟兄放在了一起，称“二苏联璧，三孔分鼎”，后世存有《清江三孔集》四十卷，孔平仲一人独占半壁。此外，二苏与孔氏兄弟中的大孔（文仲）保持着非常密切的交往。

浔阳送别图 明 仇英

最后，《萍洲可谈》的作者朱彧，是距离乌台诗案第一现场最近的人，他本是湖州人，成书年代是宋徽宗宣和年间。朱彧的父亲在为官时政治立场偏向新党，因此本书中关于党争中乌台诗案的记载，更无可能偏袒苏轼一方。

从年代上讲，《萍洲可谈》《孔氏谈苑》是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资料，但从写作内容上看，《东坡乌台诗案》则是最翔实可信的资料，从正统的角度上看，《宋史》当然是最官方的资料版本。

综合这几份材料所整合出来的乌台诗案始末，到底与历史上真实的苏轼所遭遇的乌台诗案有多少重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史海沉钩，浮锚若隐，我们可以感知到，乌案之中，苏轼的真正对手、敌手，以及对他下狠手的人，绝非御史台群乌，而是在他们背后，以几条无形狗链牵引着他们的，神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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