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河西唐军精锐尽失，安史叛军为何能打出歼灭战记录

天宝14年11月（755年）安禄山起兵造反时，朝廷上下是懵的。尽管多年前就一直有人在说安禄山不老实，会造反。但是从朝廷到州府都没有做任何安禄山真的造反的反制措施。

只有河北地方的官员颜真卿等人凭借着敏锐的政治嗅觉发现了安禄山的不臣之心。在河北越来越紧张的氛围。他暗中加高城墙，疏通护城河，招募壮丁。

偌大的河北只有颜真卿在认真做防备

宰相杨国忠号称早就看到了安禄山的反心，但是堂堂宰相安排了啥反制手段？河北边军的赏赐一直没停，天宝10年安禄山征伐大败，因为杨国忠自己举荐的人在征讨南诏时也失败了，只能帮同样征讨契丹失败的安禄山去遮羞。

就在安史叛军势如破竹一路攻陷州县的时候。朝廷的主流观点还以为安禄山发动叛乱, 是得了精神病, 是癫狂症, 自不量力。 认为连他的部下都不会跟他走的, 不几天就会被杀死, 所以认为朝廷不必担忧。

这种言论就像抗日战争初期的对日本的速胜论。

最倒霉的当然是临危受命的封常清、高仙芝两位将领。他们带着一批市井之徒对抗河北的边军精锐，连战连败。知道皇帝好大喜功也刻薄寡恩封常清明白自己要倒霉了。他出于臣子的本分还在死前给朝廷分析当前局势。希望朝廷：

臣死后，望陛下勿轻此贼，则社稷安。至是临刑，以表授令诚而死。人多哀之。

临时招募的士卒战斗力太差，高仙芝封常清也带不动

封常清草拟遗表分析战况。企图使朝廷对当前的形势有清醒的认识。安史叛军是有准备有预谋的大规模叛乱，不是乌合之众。军队里面的汉人士兵和谋士极多是奔着要唐王朝的命来的。叛军战斗力强，战斗意志坚定，唐军对战时要慎之又慎。

封常清草遗表不是简单的辩白, 可谓赤胆忠心, 至死不悔。

救火队员哥舒翰

哥舒翰早年就看不上安禄山，不想居然晚节不保

天宝年间哥舒翰领导的陇右河西唐军不断的击败吐蕃，把国境线压到了青海湖河黄河九曲之地。之前多有微词哥舒翰统兵不爱惜士卒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了，甚至将哥舒翰比作卫青霍去病。

不过天宝15年的哥舒翰已经喝酒喝的中风了，走路都不利索，这会正在在长安养病。唐玄宗自己弄死了帝国双壁高仙芝、封常清。现在能统领各路大军统御潼关只有老将军哥舒翰了。

唐玄宗任哥舒翰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政事, 执行宰相的职权。又将哥舒翰的陇右军旧部将王思礼、钳耳大福委以重任。

经过2个月急行军，从陇右河西赶来的精锐也到了关中。此刻中央的禁军、部分朔方兵马、高仙芝旧部统归哥舒翰指挥, 号称二十万进驻潼关。

出师的那天, 场面极为壮观, 哥舒翰一生的荣耀也达到了顶峰。玄宗亲自在勤政楼犒劳哥舒翰, 为他饯行, 并命满朝文武百官至郊外相送。

哥舒翰出征，皇帝与百官送行

哥舒翰人生的高光时刻

天宝15年（ 756 年) 正月11日。安庆绪率兵攻打潼关，被哥舒翰击退。陇右军阵斩1000多叛军，这么多天终于有好消息让长安的民心稍微安定。

潼关对峙半年的政治撕扯

今日潼关，左侧就是黄河的拐弯处，图片出自马前卒视频

潼关附近的三维地形图（来自马前卒工作室）

潼关位置的航拍，可以看看渭河和黄河交汇处，再向西就是关中平原

从756正月到756年中的半年，唐军叛军在潼关对峙。这半年时间除了潼关附近的对峙。潼关外的其他战场还发生了其他情况。由于叛军过不了潼关，只能分兵去救河北老巢和准备南下拿下两淮。

河北地区郭子仪、李光弼出井陉口在河北腹地与叛军周旋，很多河北州县又重新反正回归朝廷。

两淮地区，张巡守睢阳顶住了叛军一轮轮的冲击，为大唐保住了江南的财税。

756年最混乱反而是帝国中心的长安，待到局势稍微缓和。长安的文官系统和武将的矛盾表面化了，双方互相扯皮大大影响了后面军队的士气。

首先哥舒翰和安禄山的表哥安思顺一直有矛盾。安思顺虽然是安禄山表哥，但是他忠于大唐，很早就给皇帝报信启奏了安禄山要谋反。可以说是被政治审核通过的好同志。但是哥舒翰就是要弄死他，唐玄宗这会儿无人可用只能哄着哥舒翰，最后还是把安思顺杀了。这么做寒了一票人的心。

另外整个举动把杨国忠等文官吓惨了，这哥舒翰分明就是另一个安禄山。

玄宗天天听到前方的好消息，巴不得潼关的部队赶紧扫清叛军

杨国忠在皇帝授意招募三千精兵日夜训练, 由他的亲信剑南军将李福德、刘光庭分别统领。杨国忠还招募一万人屯兵于灞上, 由心腹将领杜乾运统领, 这支部队就是为了防备哥舒翰。

哥舒翰得到消息后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上表请奏将驻扎在灞上的军队归潼关军队统一指挥。大敌当前,唐玄宗只好答应。随后 哥舒翰以商讨军情为由, 将杜乾运召到潼关, 随后借故将其斩首, 吞并了灞上军队。

这样一来杨国忠和哥舒翰的矛盾也公开化了，双方都害怕对方捅刀子。高层的政治分歧还连累了前方的士气。

要命的漕运

高仙芝退守潼关前一把火把陕州的3个粮仓烧干净

高仙芝从陕州退回潼关时，没有请示中央就擅自把囤积在陕州的大量粮食就地焚毁了。这也是唐玄宗后来要杀他的原因之一。

叛军占领洛阳，从江南到洛阳，洛阳再到关中的漕运断了。长安过惯了好日子的市民也开始缺粮了，这会潼关十几万将士变成了大家的靶子。

“出工不出力”，“哥舒翰养寇自重”等奏折堆满了玄宗的案头。前线的将士也是压力极大，潼关的一线将官知道这支军队问题太多，根本不能保证一战必胜。

士气低落的官军

此时禁军的战斗力不能适应残酷的野战

潼关的唐军分成三个部分，主力是从陇右赶来的精锐边军。其次还有5万人守备长安的禁军，自高宗时起禁军的战斗力就直线下降，这时也就是仪仗队样子货。另外还有一支就是高仙芝封常清招募的市井组成的临时战斗人员，这批人的战斗力更是渣渣。

对峙的半年时间，中央军一直和边军扯皮，边军觉得中央军战力不行架子很大，是来监视自己的。临时战斗人员因为在陕东被打的很惨，有意无意散播叛军的恐怖。三支军队混编在一起一段时期后，气势更加消沉。

灵宝惨败

天宝15年上半年由于河北不停的传来好消息，加上长安城内粮食短缺，不少民众和大臣也吵嚷着要唐军赶紧打出去。皇帝思索几个月后终于在6月初下旨让哥舒翰出关了。

此时的潼关以东，叛军将领崔乾佑在这半年时间里在就在陕州到潼关的道路上做了大量伏击的准备工作。就等着这支士气不高，军队层级混乱的部队出关，在狭长又难以展开的战场完成对他的致命一击。

唐军出潼关

天宝15年（756年）阴历6月4日，哥舒翰“恸哭出关”，唐军驻扎于灵宝（今河南灵宝）西原。这次出征唐军还带了几百艘运粮船，以便在唐军收复洛阳后马上恢复到关中的漕运。所以这次出征唐军是带了两层任务的，一是打通陕州到洛阳的道路进而收复东都洛阳，二是恢复漕运。

灵宝附近南面靠山，北临黄河，中间是一条七十里长的狭窄山道，叛军依山傍水精心布阵，只等唐军闯入伏击区。

唐军的布阵把最强战斗力的陇右军放在最前。由于潼关出关的部队成分复杂，哥舒翰知道禁军和临时征召部队战斗力太次。所以这10万人放到了队伍中间，主力的5万陇右军打头阵。还有3万部队在黄河北岸。6月6日，大军聚集在函谷关西面的黄土台塬上。

这天晚上东南风吹过南侧山林，发出呼啸声，好似敌军来袭，唐军被惊得一夜没休息好。哥舒翰决定天明赶快冲出陕州。

唐军大部队在崤函古道的黄土苔原上驻扎

6月初7决战打响了，王思礼率五万精锐一马当先，庞忠等人率十万大军紧随其后。还有三万人在黄河北岸高处击鼓助攻。叛军故意示弱，派出的前锋队伍不整，陇右精锐一路前行，被诱进隘路。

陇右主力被逼入黄河和高山之间，叛军要出刀了

哥舒翰在黄河的运粮船上观察到了后感觉形势不妙。马上下命令让前军赶快冲出峡谷到陕州去。

但是叛军早就在去陕州的隘道上挖掘了堑壕和路障。看到唐军主力已经入瓮后，崔乾佑马上安排叛军从山上抛下无数滚木檑石，此时巨物如冰雹般砸下，唐军在隘道上遭到重创。

唐军开路的毡车被烧，马匹受惊乱窜反而挡住了去路

哥舒翰眼见大势不好，急令毡车在前面开路。面对毡车叛军也早有后手，把数十辆点燃的草车推下山谷，很快烈焰熏天，烈火浓烟灼烧着整个峡谷。唐军看不清目标，只知道胡乱放箭，直到日落时分才发现前方根本没有敌人。

浓烟笼罩了整个山谷，灼烧着前行的唐军

那天是一年最热的时候，陇右官兵之前一直待在凉爽的高原和吐蕃作战，本来就非常不适应酷暑的战斗，加上一天的战斗消耗了大部分体力，四周又是灼烧的烈火。此时大部分士兵已经渐渐不支，叛军却使出了杀手锏。养精蓄锐多时的叛军骑兵从后方杀出，隔断了陇右军和后面唐军。

如此狭窄的地形又被前后夹击，唐军根本发挥不了人多的威力，乱作一团。前面是熊熊燃烧的草车，山谷内温度极高。空耗了一天的唐军终于士气崩溃，这批百战老兵，纷纷跑向黄河，在黄河里淹死的就有万人之多，绝望的号叫声惊天动地。

叛军放火，山谷浓烟滚滚，唐军无法施展队形

黄河边的唐军争相挤上运粮船向北逃去，由于超载，几百艘运粮船最后都沉入了黄河河底。唐军恢复漕运的货船也一并完蛋了。剩余的唐军把军械捆绑在一起，以枪当桨，奋力划向黄河对岸。

最精锐的陇右军如此表现，后面的战斗力渣渣的中央军则更惨，表现堪称耻辱。叛军骑兵隔断两军联系后，想草原上猎人戏耍猎物一般收割唐军步兵。唐军兵败如山倒，丢下兵器向潼关狂奔。

这是潼关附近天然的堑，很难想象几万唐军尸首填满堑壕的场景

潼关城外挖有三条堑壕，均宽二丈，深一丈，逃回的唐军坠落其中，很快一层层居然填满了堑壕。后面的人踏着他们的身体，才跑回潼关。

哥舒翰从黄河北岸逃回潼关，此刻逃回潼关的仅仅剩下八千人，大部分部队不是在黄河里淹死就是被踩死在潼关前的禁沟里。虽然也有很多跑散的唐军后面陆续被收拢，但此时的潼关防御已经形同虚设。

哥舒翰原本想收拾残兵败将，重新守住关口。但是哥舒翰提拔起来的蕃将火拔归仁等人叛变并劫持了哥舒翰，连同其他不肯投降的将领，一起押往东去。

至此潼关失守。

留给唐玄宗李隆基的时间不多了。

老将最后一战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