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86岁的沈从文与世长辞。他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很多人抱头痛哭,然而妻子张兆和却心如止水,还劝别人:“别哭了!”
有人说,张兆和从来都没有爱过沈从文。可是,事实如此吗?
1949年,沈从文因事业受阻和家庭不睦,两度自杀,还被送进过精神病院。
但每次他出事,都不是张兆和赶在前头。这无疑让沈从文感到寒心。
但张兆和的反应,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自沈从文出轨,爱上高青子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有了一道无法磨平的裂痕。也许,至死,张兆和都无法原谅沈从文。
在婚姻中,谁又能真正做到,轻易去原谅背叛的人呢?
所以,他们的感情在很长的时间里,也是不温不火。
直到1969年,夫妻双双被下放,彼此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
那里的生存环境十分恶劣,加上张兆和又患有肋膜炎,沈从文担心她会吃不消,挺不过这段日子。
于是,年近70岁的沈从文,一有机会就过去照料她。为此,张兆和很感动。
一天,沈从文突发疾病,被送医院。张兆和听闻,心急如焚,二话不说便请假去照顾他。
住院期间,张兆和经常搀扶着他,在深秋的微阳下漫步,说说笑笑;偶尔,两个古稀老人互相依偎,畅谈着往事。
这段时光,或许他们是幸福的。没多久,沈从文康复出院了。
1972年,70岁的沈从文终于回到了北京。不幸的是,原先的房子已被人鸠占鹊巢,这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并不罕见。
无奈之下,他只好挤身于仅能容纳一张床的房间里生活。
沈从文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张兆和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她选择了提前退休,回京照顾沈从文。
沈从文既开心,又心酸。他未曾想过,张兆和会为了自己而舍弃喜欢的工作。可是,因为房子太小,两个人不得不分居。张兆和住到了两公里之外的胡同里。
每天,张兆和都会在家做好饭菜,等着沈从文来吃。沈从文每次都提着一个竹篮,走路到她那吃饭,吃完,再把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一并带回。
夏天,饭菜容易变质。有人问他,你是如何保存食物的?沈从文笑了笑说,在吃饭之前,先吃两片消炎药就好了。
可见,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他却乐在其中。
1986年,社科院给沈从文夫妇分配了一套五室新居,还给他们配了专车和司机。
只可惜,疾病缠身的沈从文没有多少福分可以享受这些待遇了。
沈从文人生的最后几年,他常常是终日坐在藤椅上,木然地看着这个世界。
渐渐地,他的生活已经是无法自理,全依赖张兆和的照拂。
握不动笔时,张兆和便从他的口诉中,代笔去回信;说不清楚话时,张兆和便做他和别人的传话筒;无法自己穿衣洗脸时,张兆和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后来,沈从文心脏病复发。弥留之际,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握着张兆和的手,颤颤巍巍地说:“三姐,我对不起你。”
说完,他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
沈从文的死,给后人留下了无限的感慨和叹息,而给张兆和留下的却是无穷的伤痛与苦楚。
往后的路,张兆和要一个人走了。
沈从文的遗体告别仪式上,一首他生前最喜欢的《悲怆》在不停地播着。现场所有人一脸沉痛,有的人忍不住放声大哭,但是张兆和却异常冷静,还劝说别人:“别哭,他不喜欢人哭。”
然而,当至亲提及沈从文的往事时,她那滚烫的泪水汹涌决堤,哗啦哗啦溢出来,眼泪划过布满皱纹的脸,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泪痕。
1992年,张兆和带着全家人将沈从文送回湘西凤凰故乡。
沈从文的骨灰,一半被撒进清澈的沱江水,一半被葬在听涛山麓。
而伴随骨灰撒入江中的,还有张兆和积存了四年的花瓣。花瓣是从沈从文去世之后,张兆和才开始积攒的。
同行的孙女说:“爷爷在,奶奶尽心尽力照顾爷爷,爷爷不在了,奶奶才有时间弄花草。”
不仅如此,张兆和还用沈从文书中的人名,为那些花花草草取名。
其实,洒入江中的,还有张兆和对沈从文的一片深情与牵挂。
此后,张兆和没日没夜地整理沈从文生前的信件与文字,编成《从文家书》。此书于1996年,顺利出版。
2002年,是沈从文的百年诞辰。这一年,由张兆和主编的《沈从文全集》三十二卷也得以出版。
最后完成全集出版之后,张兆和于2003年去世,享年93岁。
张兆和在生命的尽头,终于完成了毕生夙愿。对于她而言,这或许也算圆满。
过了几年,张兆和的骨灰被移至凤凰县沈从文的墓地,两人相聚在这青山翠柏间,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回顾张兆和的晚年,她曾在《后记》中写道: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
有人还拿着沈从文的照片问她,这是谁?她拿着照片,反复端详。过了好一会,她摇摇头说:“这个人很熟悉,我一定认识他,但我想不起来了,他是谁?”
事实上,沈从文也有对这份感情不信任的时候,他曾说过:你爱我,与其说爱我为人,还不如说爱我写信。
这种种行为,不禁引起世人的猜忌,他们彼此是真心相爱的吗?他们的爱情之花,终究只是开在了纸上?
现实究竟如何?也许,这已经不重要了。
至少,最后他们的爱情之花,开出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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