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梁诸帝的儿女们⑿

除了儿子，萧纲的女儿也不少——至少有十一个。据《梁书·张缅传》所载，萧纲有两个女儿先后成了张缅的两个弟弟——张缵与张绾兄弟家的儿媳妇：张缵的次子张希“选尚太宗第九女海盐公主”，张绾的次子张交则“选尚太宗第十一女安阳公主”。“太宗”就是简文帝萧纲，而这两位公主都没留下名字，更没有“事迹”。留下名字的只有前面提过的嫡妻王灵宾所生的长山公主萧妙挈，不过她既没有“事迹”，又不知在姐妹中排行第几。最有名的是既没留下名字，又不知排行第几的溧阳公主。据《南史·梁本纪下·简文帝萧纲》所载，这位溧阳公主“有美色”，侯景攻下台城后，深为所惑，遂娶她为妻。事情还不仅于此，那戎马一生的侯景因沉湎于溧阳公主的美色，连各种政务也懒得处理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侯景的亲信王伟屡屡劝谏，侯景却把王伟的话告诉了溧阳公主。溧阳公主恨透了王伟，以后每次见到王伟就恶言恶语。王伟害怕被溧阳公主的“谗言”伤害，为了保护自己，决定先劝侯景废杀简文帝，然后再离间他与溧阳公主的关系。而侯景呢，自从攻下建康后，“常言吴儿怯弱，易以掩取，当须拓定中原，然后为帝。”没想到那些“怯弱”的“吴儿”也不那么好对付，手下很多勇猛的将领都在与“吴儿”作战时丧命，眼看着自己的统治已不能维持多久，就急急忙忙地欲登上金銮宝殿过一把皇帝瘾，王伟的话正中下怀，便废掉并杀害了简文帝萧纲。没过多久，侯景兵败撤出建康，被部下杀死。其部下担心他的尸体腐烂，便剖开其腹，塞进盐巴，然后交给了萧梁大将王僧辩。王僧辩先砍下侯景的两只手，派人送给北齐皇帝高洋，因为侯景也是高氏的叛将；再砍下其脑袋，送给江陵的湘东王萧绎以报功；侯景的尸身则被运进了建康，并“暴（侯）景尸于市”。

人们早已对侯景恨之入骨，听说这无头无手的尸身就是那凶暴无比的侯景时，“士民争取食之，并骨皆尽”（《资治通鉴》卷一百六十四）。出人意外的是，溧阳公主也加入了人群之中，并且也吃了一些侯景的肉。侯景固然是她的杀父仇人，可也毕竟是她两三年同床共枕的夫君哪！至于她有没有生下侯景的儿子、侯景沉入江中淹死的两个儿子中有没有溧阳公主的骨血，都已无从查考了。据《陈书·袁宪传》所载，萧纲还有个女儿被封为南沙公主，嫁给了秘书郎袁宪。这位袁宪历仕梁、陈、隋三朝，直到隋朝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病逝，已是70高龄了。南沙公主嫁给了这么一位福寿齐全的丈夫，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梁元帝萧绎至少有十个儿子。其嫡长子萧方等死于与堂兄弟萧誉的自相残杀中，已如前述。其实细细推究起来，他简直可以说是死在父亲萧绎之手。由于萧方等的母亲徐昭佩虽然贵为湘东王妃，却因“嫉妒”而失宠；“恨屋及凤”， 尽管萧方等是嫡长子，尽管他“少聪敏，有俊才，善骑射，尤长巧思”（《梁书·忠壮世子萧方等传》），仍然不为父亲喜爱。萧方等曾经写文章抒发自己苦闷的心情：

“人生处世，如白驹过隙耳。一壶之酒，足以养性；一箪之食，足以怡形。生在蓬蒿，死葬沟壑，瓦棺石椁，何以异兹？吾尝梦为鱼，因化为鸟。当其梦也，何乐如之；及其觉也，何忧斯类；良由吾之不及鱼鸟者，远矣。故鱼鸟飞浮，任其志性；吾之进退，恒存掌握。举手惧触，摇足恐堕。若使吾终得与鱼鸟同游，则去人间如脱屣耳。”

在感叹人生苦短、暗喻对自己的王子身份不屑一顾后，萧方等又说：我梦见自己是条鱼，又化为鸟，当我身在梦境之时，该是多么地快乐啊！可是醒来之后却满怀忧郁，为什么呢？因为和那些快乐的鱼儿鸟儿相比，我实在是差得太远了！鱼儿可以在水中畅游，鸟儿可以在空中高飞，都能够任由自己的志趣性情，而我的一进一退却时刻处在掌控之中：一举手害怕触犯忌讳，一动足唯恐堕入陷阱。倘若我能够与鱼儿鸟儿交游，我将像脱掉鞋子一样轻快地离开这无所依恋的人间。结果，萧绎看了这篇文章后，不但更加不喜欢他，还心生厌恶。而萧方等呢，由“不自安”到“益惧”，日子更难过了。

幸亏梁武帝萧衍因年迈力衰，很想见见第三代，命令镇守各地的儿子们把各自的长子派到建康来，让他这个当爷爷的看看。萧绎不得不让萧方等出发，萧方等也很高兴地上了船。哪知行到半路上，侯景就开始叛乱了。萧绎急忙召萧方等返回江陵，萧方等却明确地回答父亲说：“当年申生不惜一死，方等岂敢贪生？”申生是春秋时晋献公的太子，后来晋献公听信谗言欲废掉他，申生宁愿自杀也没有去向父亲辩白。萧绎知道萧方等不愿回来，只得配给他一万人马，让他支援京城。

（《高处不胜寒——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系列之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