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一枚重型炸弹，正中许昌莲舫溪楼顶

【近世许昌见闻·忆莲舫溪澡塘（下）】

1941年，一枚重型炸弹，正中许昌莲舫溪楼顶

文‖李季安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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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规陋俗

旧社会各行业都信奉一定的“神”，借用封建迷信来统治工人的思想。

据我所知，澡塘业敬的是大仙，齐有大仙会。平时每月初一、十五都要上香上供，夜晚在一号房间摆放毛巾、洒鞋，请大仙洗澡。每年农历八月十六至十八日，全号人员放假三天，人人穿新衣、戴新帽，整桌整席吃喝，在澡塘中厅供奉大仙牌位，燃放鞭炮，掌柜的率众行礼叩首，请求大仙老爷庇佑；遇到生意兴旺之年，还要唱大戏一台，以示欢庆。

另外，老鼠也是澡塘所敬的神道之一，称之为“灰爷”，对它的肆虐，不仅不加禁止，反而倍加保护，任其在大白天成群结队寻觅果皮、食物等，认为这是财源茂盛之兆。

我们澡塘还齐有“摇会”，每次破账入会的要兑现金一百文，半月一会，首先由会头得会，然后轮流按骰点得会，有急用的可加息得会，虽有储蓄性质，然其中弊端不少。

大年三十夜晚，不分师徒，结群聚赌，“本塘屋”内连开七八摊，牌九、麻 将、骨牌、骰子，呼卢喝雉之声，一直闹到天亮。

澡塘里有一套“隐语”（黑话）。凡所用物品都有代号，如大毛巾叫“大衬”，小毛巾叫“小衬”，茶壶叫“淋子”。茶叶叫“刷”，下池叫“下筹”，吃饭叫“草食”，上班叫“上街”，澡塘称“水窑”，手巾把子称“拂子”……

清早起来，最忌犯八大讳：桥、塔、鬼、雾、龙、虎、梦、牙，说是犯讳一年不利。

这八讳的八个字亦有代称如：桥称“空子”，塔称“撅子”，鬼称“矮罗子”，雾称“挂帐子”，梦称“查严子”等等。

1—9个数目字别有代码，叫作“局共”。澡塘的“局共”是一支、二蛋、三洋、四利、五摸、六龙、七剔、八拍、九霍。如：二百五十文钱，呼之为“蛋撇一摸”，三百文呼为“洋撇连罩”。

还有一种按汉字的结构称谓某物某事的隐语。如鞋称“革圭”，老称“土撇拐”，小称“少无撇”，白称“撤曰”，看称“手目”等等。

行语、黑话，作为一名“厢官”必须懂得，从当小徒弟时起，耳濡目染，久之自成习惯，这些陈规旧俗，在澡塘中广为流传，害人不浅，但不知起因是何。

掌柜的辛酸

我父亲当莲舫溪澡塘掌柜二十多年，有和顺的日子，也有他的辛酸。澡塘里里外外，事大事小他都得亲自过问，处理不当，捅出娄子，就招来麻烦和苦恼。特别是惹了哪家老爷阔少、军政要员，挨打受气和被敲竹杠的事儿常常发生。

1928年，樊老二驻军许昌时，有个杨团长到澡塘洗澡，他一看这里环境清幽，设备雅致，就想住在这儿。第二天他叫副官在澡塘大门上贴了个封条：“×师×团住此”，要我们迁出去。

父亲大吃一惊，生意歇业，40来号人的生活怎么办？无奈只得托人请客苦苦哀求，让出两个房间给杨团长住，还得每天给他端吃端喝小心侍候，稍有不周，他就派兵滋扰，搞得神鬼不安，整整折腾了几个月。

1933年，一天晚上，国民党某部的一个连长喝醉了酒，带着一群护兵闯进塘子，他们二话不说见人就打、见壶就摔，一直打到柜房把父亲给抓出来，声言一要借现洋200元，二要我父亲去叫二油梆的坤角王玉花陪他睡觉。

父亲再三申辩办不到，他们就把我父亲绑架到澡塘后院，拳打脚踢鸣枪威吓，并诬称澡塘窝匪要把掌柜带走。我一家人大哭小叫，跪地求情，送上大洋100元才把这帮瘟神送走。

1938年，有个伤兵来澡塘洗澡，修脚时，一个做下活儿的不小心碰了他腿上的疮口，他立刻举起木拐把那个做下活儿的打倒。

父亲上前求情，也挨了数拐杖。他去后半个小时，又唤来一群伤兵，把楼上三号房间砸了个稀巴烂。

过去军队不好惹，地方上的那些巡警，税吏更不好惹。他们经常前来要钱敛物，稍不如意，不是勒令停业，就是加倍罚款。除此之外，小偷夜晚挖穴偷盗，地痞流氓无端讹诈，都是常常发生的事。

椹涧光棍杨四赖只穿一裤头来澡塘洗澡，走时硬说穿有衣帽，要柜上赔偿，才算了结。

灾难

抗日战争开始以后，敌机不断骚扰，警报一响，市民都逃到乡下，白天家家关门闭户，莲舫溪澡塘不得不时停时开，伙计们日子难度，父亲罄家中所有购买白米30石，分给各家以维生计。

1941年正月初七上午九时，日寇飞机18 架飞抵许昌上空，狂轰滥炸，投弹50多枚，一枚重型炸弹，正中莲舫溪澡塘楼顶，房屋及池塘塌陷，83面镜屏及全部茶具尽成碎片。父亲苦心经营22年的“莲舫溪澡塘”至此彻底破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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