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心怡 指导老师：刘楠

拇指大小的“巨人恐蚁”，喷酸可致人化学灼伤。2021年5月20日，广州海关入境的的进境快件中查获25只活体巨人恐蚁。巨人恐蚁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蚂蚁之一，来自东南亚等地区，属于危害性外来物种。

我们搜索网上的蚂蚁贴吧，发现巨人恐蚁的饲养记录贴拥有高点击量和评论量，有人甚至把其当炫富标配“土豪蚁”。网络交易平台，巨人恐蚁一个小种群的价格甚至超过5000元，蚁商冒险走私，隐秘联系线下交接货品。作者通过私信商家得到回复：“以后有货还会上”。

近年来，活体蚂蚁走私成为海关查处的重点，引发外来生物入侵的问题讨论。破坏力极强的入侵生物红火蚁，在曾造成巨额经济损失。如今，在新冠疫情背景下，还有人担心怀疑活体蚂蚁是否携带各种病原体，成为“生物武器”……

近日，《生物安全法》正式开始施行。蚁商走私外来蚁种成为板上钉钉的违法行为，网购平台上巨人恐蚁等售卖逐渐销声匿迹。生物安全利剑震慑下，异宠市场进一步规范化。而异宠猎奇心理催生的隐形产业链，需要养宠人真正回归理性与健康。

一、走私“巨人恐蚁”背后的消费产业链条

25支透明塑料试管，试管口用棉花塞住，每支试管中均有1只带翅膀的活体昆虫，形似蚂蚁，身长与人大拇指近似。2021年5月20日，广州白云机场海关对申报品名为“儿童帐篷1件”的快件查验时，发现活体昆虫试管。无有效检疫证明，涉嫌为违规寄递进境，喷酸可致人化学灼伤，危害国人健康。随后，海关人员在申报品名类似的进境快件中再次查获25只相同特征的活体昆虫。

是什么人在消费这种凶猛类型的蚂蚁？我们搜索百度蚂蚁吧内，关于巨人恐蚁的饲养记录贴都拥有着高点击量和评论量，回帖中充斥着、“大佬”、“6到爆炸”等赞美之词。有人甚至把其当做炫富标配：“是买不起的土豪蚁”。

一位蚁友在帖子中记录了购买巨人恐蚁的经历：卖家将蚂蚁装进试管，用干竹节打包，上车后再加水。冬天揣在怀里，夏天塞在包里，就能躲过高铁的安检。带着打包好的巨人恐蚁，乘高铁交到买家手中。

即使这样为了一只蚂蚁几经波折，蚁商的利润仍然高得惊人。宠物蚂蚁一般论只售卖，繁衍种群需要购买蚁后和工蚁。

在同一种类中能够繁衍的蚁后，价格最高。国内常见品种的蚁后一只价格通常在几元到十几元不等。而巨人恐蚁一只蚁后的售价竟高达3000元人民币，一个小种群的价格甚至超过5000元。

线上购物平台巨人恐蚁的价格

饲养蚂蚁在国内仍属于小众爱好，市面上的实体异宠店本就寥寥无几，绝大多数还是网店。而能够售卖这些外来品种的蚁商，更是分散在多个平台中，甚至并不在公开平台中，只靠蚁友们的口口相传，通过私人联系线下交接货品。

蚁友间分享购买渠道

二、蚂蚁变宠物 异宠市场异军突起

目前，百度蚂蚁吧里已聚集了15万蚁友交流饲养经验、上传饲养记录、共赏蚂蚁美图。我国幅员辽阔，本土蚂蚁种类超过600种，来自本土的全异巨首蚁、伊大头蚁等都是蚁友青睐的品种。

然而，在部分蚁友的心中仍是“家花没有野花香”，来自国外的巨人恐蚁、墨西哥蜜罐蚁、野蛮收获蚁、巨属收获蚁等品种也颇受追捧。外来蚁种形貌绮丽、普遍价格高昂，又因水土气候的差异对养殖环境和技术要求颇高。

墨西哥蜜罐蚁

根据《2020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城镇宠物市场消费规模为2065亿元，同比上涨2%。中国人养宠从养狗为主流转变为偏爱猫，养宠类别趋向多元化。80、90后是养宠主力军，且90后人群养宠发展潜力大。其中啮齿类宠物占比从2019年的10.4%上升到2020年的11.2%。

宠物类型占比图 | 2020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

在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人们养宠不仅对宠物的外观、性格有所要求，还对养宠的性价比、新奇性产生追求。异宠产业选择的多样性不仅满足了人们的新鲜感，且对宠主的养宠环境更为包容。据不完全统计，国内十八至三十岁异宠爱好者超过百万。

对于追求刻奇且空间相对局限的人群而言，养宠物蚂蚁成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一块冰糖就能喂，一支试管就能养，轻松让人以上帝视角观赏蚂蚁社会。

全异巨首蚁

三、外来蚁种千金难求 蚁商走私铤而走险

市场需求与高额利润吸引着蚁商，因外来蚁种无法在国内稳定繁殖，蚁商只能从各种途径寻求国外货源。但《中华人民共和国禁止携带、邮寄进境的动植物及其产品名录》中明确规定，除猫、狗外，所有的活体动物、动物遗传物质都禁止入境。若要合法进口外来蚁种，不仅需要获得相关部门的审批，还提交出境地的交易协议与检疫报告。

事实上，合法进口活体蚂蚁的手续办理程序繁琐、审批通过几率不定、成本高昂，且部分品种还面临着原产国禁止出口活体动物的法律法规。

因此，通过走私途径邮寄、夹带活体蚂蚁入境案件近年来频频发生，2019年新华网曾报道过，从海外偷运蚂蚁至中国成为不少蚁友猎奇的方式之一。2021年2月，上海海关查获406只活体蚂蚁。2021年5月，郑州海关在进境快件“儿童玩具中”中截获25只活体蚂蚁。

上海查获活体蚂蚁视频截图

中国海关查获外来物种的报道时有出现，其中活体动物多为珍稀鸟类、昆虫、两栖类等小型动物。近年来，活体蚂蚁走私成为海关查处的重点，据统计，海关发布微博账号上关于查获活体蚂蚁的新闻多达39条，覆盖成都、广州、沈阳、南京等多个关口。

面对层出不穷的报道、密集的活体蚂蚁，普通群众最大的担忧就在于：这些蚂蚁会不会造成生物入侵？答案是存在可能性，但外来生物不一定都会造成外来生物入侵的严重后果。

《中国外来入侵生物的危害与管理对策》一文中“生物入侵”的含义做了界定：是指生物由原生存地，经自然或人为途径侵入到另一新环境，对入侵地的生物多样性、农林牧渔业生产以及人类健康造成经济损失或生态灾难的过程。

在中国，如今已发现660多种外来入侵物种，其中红火蚁、福寿螺、清道夫常为人所知。这些入侵物种造成了破坏生物多样性、损害农林牧渔业生产、威胁人类健康的严重后果，治理难度大、成本高。值得注意的是，仅红火蚁蚁害的治理费用就超过亿元人民币。

外来入侵生物红火蚁

四、外来蚁种引担忧 外来生物 ≠入侵生物

巨大的危害导致人们对外来物种敬而远之，或直接将外来物种与入侵物种划等号，希望禁止、严打外来物种入境的呼声渐高。

对此，蚂蚁爱好者们也纷纷在网络发声。B站蚂蚁爱好科普博主@几月间事，3月2日发布了视频《海关为什么总是查蚂蚁》。@几月间事以环境刑法学为背景，在视频中回应了“外来物种有什么危害”的问题：外来物种成为入侵物种遵守着双十规律，即外来物种仅有10%能适应当地环境存活，而存活的外来物种仅有10%的可能性成为入侵物种。

入侵我国多个省份的火红蚁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虽然有人论述宠物蚂蚁成为入侵物种的可能性极低，但同时入侵物种携带病害危及本土物种的风险不容忽视。

2017年《外来生物入侵现象的公众环境意识调查与分析》论文表明，在受到外来生物入侵严重的珠三角沿海地区，大部分公众意识到外来生物入侵现象，却缺乏足够的环境意识水平。

在宠物蚂蚁入境之争中，无论是公众、蚁友还是蚁商，对于外来蚂蚁是否会对国内生态造成影响莫衷一是。蚁商由利益驱动，并不会考虑引进之后的环境问题。大多蚂蚁爱好者大多在知识、养殖技术方面也达不到较为深入的生物环境知识。宠物蚂蚁乱象亟待制度对异宠市场的规范、生物知识的科普与法律法规的进一步完善。

五、生物安全法施行 走私外来物种入刑

2020年10月17日，我国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生物安全法》，适用于防范和应对生物安全风险，2021年4月15日起施行。

《生物安全法》第六十条对于外来物种入侵做了明确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未经批准，不得擅自引进、释放或丢弃外来物种。

《中华人民共和国生物安全法》条例

近日，《生物安全法》正式开始施行。蚁商走私外来蚁种成为板上钉钉的违法犯罪行为。根据法律规定，非法引进、释放或者丢弃外来入侵物种，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单处罚金。

在国家的管控利剑之下，蚁商大受震动，各大公开网购平台上，巨人恐蚁等外来蚁种的售卖逐渐销声匿迹。然而，作者通过私信商家得到回复：以后有货还会上。

除商业活动受到管制外，个人野采蚂蚁夹带回国的行为也属违法行为，一经发现，相关部门将没收引进的外来物种，并处5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款。若个人放生、丢弃外来物种，则需找回放生、丢弃的物种，并处1万元以上、5万元以下罚款。

中国海关多次截获活体蚂蚁的报道，将蚂蚁作为宠物的小众爱好引入公众视野中。虽然异宠爱好还存在与社会文化异质、交易市场混乱、触及法律等问题，但不断增加的爱好者数量与市场需求，都需要建立社会对这一群体的客观认知。

还有人认为，无论是对蚂蚁，还是对猫狗，国人总是偏爱追求国外品种稀有、独特的外观和习性。但放眼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许多来自本土的品种被大大低估。

蚁友评论本土蚂蚁品种被低估

无论是公众对宠物蚂蚁是否构成生物入侵的思考，还是国家法律推进对宠物蚂蚁市场变革的良性影响，都是异宠爱好融入社会文化、异宠市场进一步规范化的信号。在遵守法律、重视国家安全、重视生态环境的前提下，让养宠爱好回归理性与健康。

作者介绍：李心怡 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生

本期排版：涂越

【版权声明】

本文著作权归【大地传媒坊】所有，今日头条已获得信息网络传播权独家授权，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