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除了是伴儿，什么都不是

那日下班，我步行回家，路过一户人家。我看到夫妻二人正在门口装刚刚晒干的玉米粒，夫妻二人一个用撮子撮玉米粒，一个撑袋子，每装满一袋子，其中一个迅速收起袋口，另一个则迅速拿起一根布条递过去，然后二人互相配合把袋口扎得紧紧的，丈夫抓起扎好的袋子用力提到一边，妻子则拿起一个空袋子撑开口铺到玉米堆的边上，先扒过一些玉米压在铺在地面上的一侧，丈夫忙弯下腰用两手快速地把玉米粒往袋子里推，等袋子装到快一半的时候，他们两人几乎同时抓住袋口，把袋子立起来，而后又一个撑袋子，一个往里边撮玉米……他们配合得实在是太默契。

只是这样一样简单的活计，却吸引了我的眼睛，甚至让我驻足了好久，确切地说，其实不是吸引了我的眼睛，而是吸引了我的心。我感觉这场景很温馨，很暖心，很动人。

路上，那夫妻二人装玉米的场景一直在我眼前晃动，进而眼前涌现出许许多多夫妻合作干活的情景。但这许许多多夫妻合作干活的影像，最后全幻化成了当年爸妈的影像，那些爸妈年轻时干活的合作镜头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一起一个推车一个拉车往家里拉生产队分的东西；

一起背着自己编制的竹器步行到二十里以外的城里赶集；

一起在炎炎烈日下割麦子；

一起一个犁沟一个点种子盖沟；

一起一个刨玉米秸一个掰玉米；

一起一个挑水一个浇地；

一起一个看着机器加料一个剪断从机器吐出来爆米花；

一起一个当瓦匠一个当小工，在院子里盖起了四间平房；

一起乐呵呵地照看我幼小的女儿……

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爸妈在热炕头上偎坐在一起，爸爸打着拍子教妈妈唱歌，虽然到现在我也没听到妈妈唱出一首完整的歌（妈妈实在是没有唱歌的天赋），但那个镜头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永远抹不去。令我欣慰的是当时我用傻瓜照相机偷偷地拍下了这个镜头，这张照片成了妈妈最珍爱的照片，无论走到哪里她都带着那张照片，包括我们带她出去旅游的时候，她说她要带着爸爸看看他没去过的地方。而爸爸十年以前就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

这所有的“一起”，都是爸妈对他们走在一起所组成的家庭的爱，他们对彼此的爱，他们对子女的爱，他们对生活的爱……还有，无论贫穷、病痛还是其它不幸，他们都不曾想到过离开对方，虽然在我的记忆中，爸爸妈妈年轻时也吵过闹过打过，甚至有时打得“惊天动地”，甚至有时吓得我们大气不敢出一声……但吵过闹过打过之后，他们仍然要一起干这干那儿，仍然要一起过日子，仍然要一起养护这个家……而且两个人出门之后，还要表现出和和美美的模样，因为过日子是给自己过的，无关乎别人的事儿；关起门儿在家过日子，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的，自己的日子过好过坏别人谁都不会在乎。这便是“一家有一家难念的经”的最好解释。

其实，夫妻两个人，原本就来自两个毫无瓜葛的家庭，两个人的个人爱好和生活习惯不可能如同出一辙，何况男人和女人因为性别原因，本来看问题想问题的角度或方式就不一样，所以这两人之间有些磕磕绊绊都是正常的，哪有那么多的我对你错？哪有那么多的夫唱妇随？哪有那么多的心照不宣……两个人既然结合了，那就糊里糊涂地爱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吧！

无论年轻时怎么我怼你你怼我，到孩子们都飞出巢穴之后，又剩下这两个人了！还是当年的两个人，只是当年的两个人是满头青丝，而如今的两个人已是满头银发。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走到一起，中间轰轰烈烈地忙活了大半生，最后熟悉对方如熟悉自己一样。 当最后一个孩子飞出之后，两个人坐在炕头上，一个东一个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惨然一笑说：“还是得我们俩作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