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剑刚：论骂与挨骂

文/管剑刚

骂也不过是一种话语、一种词汇的组合，跟空气的区别就是有声，跟平时说话的区别就是声大。不过，总也是骂完就跟空气差不多，闭嘴马上就无影无踪的找不着了。骂，一般都是骂别人，骂自己的也有，但是极少，可以略而不论。

骂人的话我本来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看《三国演义》，看到诸葛亮几句骂，硬是把王朗骂得不想活了，干脆一头栽下马来死了算啦，这才感觉到骂的威力还是相当大的。

骂人的话，一定是约定俗成，骂者与被骂者都深解其中味，都明确晓得那是典型的负面评价。倘若一方骂出来的话，被骂者理解不了，领会不透，以为是赞美自己呢，那骂者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想想就明白，骂人也算是个精神力气活，不勇敢的人不一定能骂得出来，出口成脏也不是人人都具备的能力，有时需要培养加训练才能提高。

古时有骂战一说。双方交战，一方闭门不出，另一方求战心切，便前去骂阵。被骂阵的一方往往有三种应对方式：一是惧怕不出，二是懒得理你，三是不屑于理你。虽说是三种，其实还是一种：不理你。这就使骂者很泄气。不过这是小说家的写法，真实情况一定是，你不理我，好，我包围了你，断你粮草，最好有水源可断，不出几日，你就乖乖前来缴械了。——这只是一种说法，骂人有时候不一定能达到目的。_

假如在骂人与挨骂这两者中必须选一个，相信选择前者的多，选择后者的岂止是少，根据人之常情推理，应该是没有才对。当然，凡事皆有例外，有的人就是愿意挨骂，你能怎么样？

有人说，鲁迅好骂人。说这种话的人估计是听朋友说的，自己不会独立思考，没有读过鲁迅的书。鲁迅挨骂的时候多，骂人的时候都是回骂，而且一般不带脏字，伟大的思想家岂是普通作家可比的。

巴金在《谈我的“散文”》一文中曾这样说，“有一位远方的读者来信骂我，一定要我讲出来散文与小说的区别。我只好硬着头皮挨骂，因为我实在懂得太少”。巴金的意思是说，自己不想讲这个问题，但读者不同意，一定要让他讲，并写信来骂他。这读者也是够执着的，作家不愿意讲就算了，竟然要骂人家几句。口头骂肯定听不见，还得写信，买信封，再花钱买邮票，还得打浆糊，为是用白面呢还是用玉米面呢斟酌一番，然后贴好，再骑自行车出门投进信箱，你看麻烦不麻烦。若是人就在面前，骂他几声，然后扬长而去，那是何等地潇洒，而写信骂人骂得是何等地麻烦兼啰嗦。——话虽这么说，事实一定不是这样的，能读巴金散文和小说的读者，一定不会出口成脏，肯定是说了几句大作家不该这样之类的话。而巴金的“硬着头皮挨骂”，算是一种正确的姿态。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如今的骂与挨骂都换成了高科技，有一台像样的手机，接通网络，申请一个账号做平台，调整一下姿势，就算是做好了骂与挨骂的准备，准备开骂或挨骂。

如今有这样一批人，准确一点说，是有一批学历高或职称高的人，总说美国这样的国家好，还特别强调说，人家人人都可以骂总统，似乎可以随便骂总统是一种十分高尚的品德一样，特别值得推崇。对此我感到纳闷，人人都可以骂总统算是令人羡慕的风景吗？当这些崇尚美国骂总统的人终于在自己信口开河之后被人骂，便不禁勃然大怒，立刻开足马力回骂。如此看来，挨骂并不具有令人羡慕的成分，那种词汇组合令人内心十分不平静。人只有当被别人骂的时候，才会认识到，挨骂的感觉原来没有想象得那样好。

在网上度过一段日子后会发现，无论你说什么都有可能被人骂，被骂的原因不外这几种：一是骂者不赞同你的观点，拙于理论见解；二是骂者嫉恶如仇，对于仇恨这个国家的人充满仇恨，非骂不足以表达感情；三是骂者属于怨天尤人者群体，遇见了爱国者就以假“洋鬼子”的角度变着花样骂，还发明了爱国贼这样的利器；四是闲着也是闲着逮谁骂谁的人，不过这个群体应该不大，因为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可以忽略不计。

通过多日上网，我也有了自己的两点体会，这就是：

一、你要想发言，就需要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二、要有挨骂的雅量。其实，那些骂人的词汇拆开来都是些好字眼，只是被一些人组合成了他们以为的枪弹。你不把它当枪弹它就不是枪弹。三、也可以像巴金说的那样，“硬着头皮”。不过我始终以为，巴金所说的挨骂挨的一定不是真骂，所以说，遇到真骂时，仅凭头皮的硬度估计是抵挡不住的。

看来，雅量是接受挨骂的最佳姿态。说到雅量，会想到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谚语，宰相这个群体是不是肚子里都能撑船不好说，五代时期当过宰相的冯道确实有能撑船的雅量。有一天，冯道与手下站在楼上看下面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忽然看见有一人牵着一头毛驴缓缓走过来。人和毛驴都没有问题，问题是驴的脑袋上罩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两个字：冯道。冯道手下大怒，这不是在骂宰相大人嘛，把他抓起来！冯道心平气和地说，同名同姓的人多了，怎么就能说是在骂我呢？于是就任那头毛驴和牵毛驴的人缓缓走过。

古代本来就有避讳一说，驴脑袋写上宰相的名讳，这在宰相一方看来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骂，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骂宰相。可冯道自己不认领这个骂，这个骂自然也就与自己没有关系了。这很有道理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如今你百度一下自己的名字，看看会跳出来多少叫同一个名字的人？提着名骂还不一定是骂自己呢，何况骂人者从来都不提名挂姓，干嘛要前去认领呢。有明白人还说过这样的话，骂我就像送我礼物，我不接会怎么样？那当然是他要自己带回去了。东西原本是谁的就由谁带走，这样还是比较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