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性自性追寻的五个阶段」第一章 男性心理发展的五个阶段 4

第三圈 阿妮玛:英雄的时代

我们将继续讨论不断演化中的男性心理发展,现在来到发展的第三圈。这个阶段是英雄的阶段,将讨论的是男性必须面对的另一项重大挑战:阿妮玛。

什么是阿妮玛?如果母亲情结和父亲情结构成了一个人性格中两条最基本的结构链,那么阿妮玛可以视为是一种动态的、进行转化的力量。阿妮玛聚合了男人的创造能量,启动了男人发展的英雄之旅。阿妮玛通常被表现为女性的意象,在概念上是与男性性别认同相对的特征。她是他内在的他者,他的灵魂伴侣。

重要的是,要注意阿妮玛与母亲情结两者之间在本质上的区别。两者在本质上都是阴性的,但在男人的生命中,阿妮玛所担任的角色与母亲大不相同。如果母亲对于他的人格带来的是稳定与包容,阿妮玛则是动态的,激励他去找到自己生命中特有的方向。阿妮玛是生命本身的原型,是生命的力量。在拉丁文中,阿妮玛(anima)的意思是灵魂。她将心灵体(the psychic body)赋予生命力。她要人生机勃勃,持续变化,永远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她为男人必须经历的转化提供能量和动力,因为透过转化,才能将他的身分认同从父亲世界慢慢转动成属于他自己的男人,自由而独立。而且,就像所有体验过她的男人都知道的,她是非理性的。

阿妮玛要求男人对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做出全然的承诺。这是对责任的挑战。可想而知,踏出这一步对男人来说是困难的,因为这意味要向父亲世界和母亲世界当中的安全感告别。出于恐惧的缘故,他们变得保守而退缩,随时准备“踩剎车”。当他们要做出阿妮玛所要求的牺牲时,可能是相当为难的。他们态度保留、迟疑,担心内在的资源不足以完成她在他们前方所设下的任务。这任务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不是因为生理上的困难,而是因为心理上和精神上的。这任务被视为是愚蠢的梦想,一种错觉,很轻易地就被抹灭。他们陷在既定的心智习惯中,放弃了英勇,接受了常规。

在神话、童话和充满奇想的文学里,阿妮玛的挑战经常被典型地描绘成得到美丽女性的芳心,或将她从囚禁中释放。而与她结婚则是象征着一个男人的成就,因为他和灵魂之间有着持续的连结,并且向她承诺“至死不渝”。

虽然面质、赢得和整合阿妮玛的历程典型上属于中年,但每个男人终其一生都会以各种不同的形式与阿妮玛相遇,通常是因为发现了具备适当特征和属性的不凡女性,而将他的阿妮玛投射到她身上。这其实从生命一开始就有了。一个小男孩可能爱上了玩伴或母亲之外的年长女性,例如护士、老师或堂姊。在青少年时,当男孩爱上电影明星或美不可及的女人,阿妮玛就会出现。在各种的情况下,他都会体验到浪漫的渴望、嫉妒和无奈的痴迷所带来的原型激情。到了最后,他可能会遇到较为可得的阿妮玛形象,并且说服她和自己结婚。阿妮玛的其中一个目的,是将一个人从他熟悉的父母环境,吸引到他不熟悉的人际和文化世界。她刺激了“异族结合的力比多”(也就是没有乱伦的爱欲),他因此将父亲和母亲抛在后面,然后冒险踏进更广阔的世界。这种经典而成熟的“阿妮玛呼唤”会在中年出现,这时男人已经在父亲的世界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同时也完成了这一生作为集体社会一员所必要的投资。

有许多文学作品都描述过阿妮玛在男人生命中的非理性力量。而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是莎士比亚的《埃及艳后》。就在埃及艳后招手的时候,马克•安东尼放弃了他自己统治罗马三头同盟之一的职责,而与异国情调的埃及艳后一起生活在她埃及的家中。最终,他为她而丧命,而她也为他丧命。这故事警告着阿妮玛附身所带来的危险。荣格最喜欢的文学阿妮玛人物之一,是十九世纪哈葛德⑨的小说《她》当中一个比生命本身还巨大的女性人物。这场景也是在埃及,故事发生在这个国家的黑暗内陆,一个男人发现了一个不朽的女性人物,被称为“人人必须服从她的女人”。她的力量是压倒性的,完全不可抗拒。而且,她是古老的,对死亡和重生的秘密是洞悉的:她可以像凤凰一样在火焰中升起,使自己转化为年轻的少女。当她呼唤时,任何男人都会发现自己无法抗拒她。对于荣格来说,这个人物说明了阿妮玛的力量在男人生命历程所做的安排。荣格本人在他著名的《红书》中也提到了这种体验。[⑨亨利•莱特·哈葛德爵士(1856-1925),英国小说家,维多利亚时代受欢迎的大众小说家,擅长浪漫的爱情与冒险故事题材,代表作为《所罗门王的宝藏》。清末的林妤翻译哈葛德小说二十五部,其中的《迦因小传》在英国文学史上并没受到关注,只是一部二流作品,却因女主角迦因被坏人诱奸生了一个私生子的情节,在中国造成极大轰动,再加上林妤翻译小说的文笔较原文优美动人,使得这书在中国广为流行,人人争读。梁启超在《饮冰室诗话》中谈到《迦因小传》,将其与林译《巴黎茶花女遗事》相提并论。然而,在讨论西方文学时,那只能算是二流、甚至三流的作家。文中提到的《她》,其实在文学上是一本比《迦因小传》更不入流的作品,但对于荣格心理学来说,最有趣的是为什么荣格对这样的三流的小说感到如此的兴趣。本书的作者在这里提出来的说法,也许是最好的解释。]

当一个人遇到生命中的阿妮玛时,他会感觉到想要与她亲近的压倒性欲望。她代表着对转化和实现的承诺。在她的面前,男人仿如第一次发现了自己。他感到焕然一新。阿妮玛承诺转化的实现,包括生理上和精神上的。他于是认为,只要他将自己的生活与她结为一体,她将让他变成一个崭新的男人,甚至是可以永生的。但是,当他靠近她时也会感觉到危险:她是可以摧毁他的。

阿妮玛是个暧昧的人物:既是诱人的狂野和毁灭,同时也是能恢复年轻和创造力的。当她在男人中年的阶段出现时,她会烧毁所有固定的结构和认同。她会宣称这个男人是她的,并将他吸引到她转化能量的火焰之中。如果是作为缪斯女神,她会激发诗歌和伟大的梦想。身为女神,她引出了绝对的虔诚。中世纪吟游诗人运动是集体层面上的阿妮玛表现,而她则是浪漫传统的挚爱。她表现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中,如阿芙罗黛蒂、弗雷亚和帕尔瓦蒂①。【①阿芙萝黛蒂(Aphrodite),希腊神话中是代表爱情、美丽与性爱的女神,对应于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Venus),占星学上象征美好价值的金星。弗雷亚(Freya),北欧神话中的女神,为爱神、战神与魔法之神。帕尔瓦蒂(Parvati),印度教女神,即雪山神女,跟爱与性有关的女神。】

当她被拒绝或丢失时,随之而来的毁灭是极为戏剧性的。华格纳在他《尼伯龙根的指环》四部曲中的第一部作品《莱茵的黄金》里,讲述了沃坦(Wotan)承诺将爱神弗雷亚交给怪诞巨人法弗纳和法索尔特,做为建造他宏伟的瓦尔哈拉宫的费用。然而在众神之中,失去弗雷亚将会造成危机,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会逐渐衰老,失去美丽并死亡。只要一天没有她,她果园里的苹果就枯萎烂了,众神变老且病倒了。这戏的其余部分是众神迫切寻求将她带回,也就是带回她回春的能力。她是众神的阿妮玛,所以她是生命的源泉,是人生乐趣和生命活力的源泉。

当男人经历了游戏和创造力的最深刻意义时,以及当他经历全面的自由并从现实关照中得到释放时,往往都是和阿妮玛的出现有关。如果一个被赋予阿妮玛特质的女人接受了与某个男人的关系,这男人就好比是被允许重返乐园。她是快乐的泉源,是生命本身及其所有愉悦的泉源。

阿妮玛与人格面具

如果主张阿妮玛是人格面具的敌人,这将不太会被挑战。人格面具界定了一个人的社会身分,因为这是根据他人的期望而形成的,并且根源于他对父亲世界所提供的角色和职位的接受。人格面具是透过逐步的模仿、教育、适应和认同的过程而塑造出来的。它立基于对当下社会环境所见的镜映,或者是对周遭环境所做出的反应。这不是人格的表层面貌,而是源起于早期的儿童阶段。为了与父亲和母亲建立最早的联系,儿子成为某种小小人物,在家庭环境中开始发展出正面或负面的社会认同。在同侪当中,他最终找到了适配自己的某种特殊男孩形象:聪明的男孩、英俊的男孩、运动的男孩、受欢迎的男孩、坏男孩等等一切。这些都是人格面具,它们构成了个人与周遭社会之间的接口。这些人格面具向世界传达了此人可能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虽然父母是这个社会身分最早也最重要的贡献者,但后来的同侪影响也非常重要。艾瑞克森对“社会心理身分认同”的定义提供了十分恰当的人格面具描述:“这是个人与重要他人之间就此人是谁以及这是怎样的人所达成的协议。”在青少年时期,正如艾瑞克森知名的著作所写的那样,随着青少年更聚焦于同侪对他的看法时,人格面具成为迫切的问题。人格面具的问题是:“我与团体的关系将是如何?团体中的其他人将会如何看待我?”累积的丢脸经验将会让人感到羞耻,并且可能导致严重的情绪后果。

而最好的情况则是,人格面具让一个人因为知道自己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而感到安全。这为他在社群中的社会地位奠定基础。他可以从这个位置开始发挥力量和影响。此外,人格面具还提供了一项工具,让他可以用来试着掌握自己的内在生活。他透过了对人格面具的认同,内在生活中任何不适合自身形象的事物都可以暂时抛在一边。他因此能够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并在这世界上树立起实质的地位。

当阿妮玛进入到生命的场景时,会创造出强烈的张力和不安定感,尤其,她挑战了男人对人格面具的承诺,并在他的防御上打开了缝隙,这些防御是为了避开造成麻烦的那些对情感更深层满足的渴望而筑起的。她可以激励男人离开母亲和父亲,妻子和家人,以及所有外在责任,让自己在繁华与热情洋溢的时刻中享受纯粹的生命愉悦感。歌剧的世界(想想《茶花女》),典型的是由阿妮玛所主导的。歌剧里典型的冲突,往往是关于一个男人在对父亲、国王、母亲或妻子的职责以及对某位非比寻常的女子的爱意间,陷入了困境。而生命中这样的冲突,就是源自阿妮玛的意图和人格面具常态的要求,这两者之间的差异。

当人格面具已经稳固就位,而自我也强烈接受并认同它时,阿妮玛的典型行动就是带出补偿:更戏剧性的说法,是将一切炸开,炸开对人格面具的认同。这一切的目的是启动男人的个体化。个体化的经典故事是从中年开始的,此时,人格面具撞上了对更巨大的意志要求,要求这男人变得远甚于人格面具——要比一般人还更独一无二、更特殊,且更不同。这种要求是源自于阿妮玛,因此她的出现总是不照惯例的。

阿妮玛的出现通常会引起一个人人格面具结构和认同的“熔毁”。她召唤人们的流动性和灵活性,这与男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习惯是相互矛盾的。这些制式的一切成为她攻击的目标,埋的越深就越是会攻击。那时她处在最危险的境地,但潜力也出现了,因为她对转化和个体化的可能性做出了最大的创造性贡献。然而附带的危险是,一个男人越是阿妮玛上身,也就越失去所有的常识和理性。这是一种疯狂。而在另一方面,个体化的潜力便在于那即将出现的转化中,这转化经历将让一个人永远摆脱他一直以来对人格面具的依赖和认同。阿妮玛透过将他从过去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最终引导他走向自性。如果父亲是离开母亲的桥梁,让儿子得以进入确立自己人格面具的外在世界,阿妮玛则是通往自性的桥梁,而这就是她坚持对抗人格面具的意义。

对于尚未启动的男人来说,第一次和阿妮玛建立关系是充满恐惧的。她对他来说是太多了,因为他对父亲所给予的男性气概还没有足够的整合。即使在幻想中梦见阿妮玛,他在真实的生活中还是无法宣称自己拥有了阿妮玛人物。进入男性气质的启动,是男人为了与阿妮玛相遇而做出的准备。

而在启动光谱的另一端,这边的男人已经充分启动而进入了父亲男性气质的世界了,已经相当成功地适应了自己的人格面具,可能会为了获得权力和社会地位而冒着“卖掉自己的灵魂”的风险。阿妮玛的诱惑是如此强力地要求在方向和态度上做出重大改变,以致他甚至无法稍微考虑转化的可能性。他依然困在父亲的世界中,无法进一步个体化。

关于阿妮玛,有一点是必须强调的,她不是从母亲情结或母亲原型衍生出来的。她是自成一类的,是深入自性的灵性存有,在自性中有着自己的独立基础。阿妮玛与母亲其实是相互对立的。事实上,阿妮玛有部分的功能是将男人从母亲和她所代表的一切当中,十分果断地解放出来。同样地,阿妮玛也不是从父亲那里衍生出来的,尽管父亲的阿妮玛对儿子有着相当强大的影响。父亲的阿妮玛在他与儿子的关系中担负着某些作用:她可以将儿子与父亲连结起来。但是,同样的,男人阿妮玛的角色是让他与父亲分离开来,就像让他与母亲分离开来一样。她是一股个体化的力量,要求他成为属于自己的男人,自由而清明。我们可以将男性身上的束缚清楚地区分成三种:母亲束缚、父亲束缚和阿妮玛束缚。如前文所说的,受到母亲束缚的男人通常孱弱、优柔寡断、柔软,与女性间,或在工作时,阳具的力量是受到限制的。而受到父亲束缚的男人通常认同社会中的父权制度及其结构,他是保守的、僵化的、教条的,并且紧紧贴着人格面具。他是坐在父亲右手边②的人,然后就只待在那儿,头发慢慢变得灰白,逐渐凋零。受到阿妮玛束缚的男人通常是浪漫者和梦想家,他喜怒无常、不切实际、过于情绪化也过于敏感。他是永久的青少年。然而,一位成熟且完全启动的男人,可能会因为和一位承载着他的阿妮玛投射的女子坠入爱河,而暂时阿妮玛上身。当这情况发生时,他会失去了判断力和价值观;他做着白日梦,发现自己对日常生活的琐事很难保持充分的注意。他变得膨胀,和他的阿妮玛女人梦想伟大而虚幻的美好未来。他可能会灵感澎湃而开始写诗或高唱青春的歌;他一反常态地随兴花钱,不知稍作勘酌。像性激情和嫉妒的想杀人这类强烈的情感忽然袭击了他,极端的狂喜和绝望快速地交替出现。他是暂时阿妮玛上身了。【②神的右手边代表最尊贵的位置,只有末世的弥赛亚才配坐在其上。耶稣是末世的弥赛亚,祂现在坐在“神的右边”,已经成为荣耀的王。例如《圣经•诗篇》第一一O篇的第一节,戴维被圣灵感动而说:“耶和华对我主说:你坐在我的右边,等我使你仇敌作你的脚凳。”】

一位受母亲束缚的男人没办法感觉到这些非凡的状态。他不会强烈爱上阿妮玛女人,因为母亲有效阻挡了这个阿妮玛。母亲坐在门口,守着门坎,这男子被锁在母亲的房子里,而阿妮玛没法进入。相反的,受到父亲束缚的人会坠入阿妮玛上身的状态,因为整个的目的是使自己摆脱父亲情结以及这情结对传统的坚持。如果他牢牢地和父亲绑在一起,坐在父亲的右边,并且认同于这个已经适应,也十分社会化的人格面具,他将会设法去阻抗阿妮玛上身的发生。他将忠于父亲世界里的集体规则和社会规范。

男人在中年的个体化任务是以不同于青少年期的经验来运用阿妮玛经验。在青少年和成年早期,阿妮玛的功能是“蒙骗男人”,带他脱离母亲,与女性建立关系,进入婚姻和家庭生活。到了中年,阿妮玛的功能是将原来对人格面具的认同加以松动。于是这个男人可以打开内在的空间,让深度的心理体验可以从中运作。在生命的这个阶段,对阿妮玛的体验成为这男人人格进一步发展的机会。只要这男人是认同人格面具及自身在这世界的社会功能,所谓的人格也就不过只是令人不便的累赘。那只是个阻碍,没有功能上的价值,可以说是“纯粹的情感性”。所谓的人格在商业交易上、在法律的合约里,或在和平的条约中都是没有地位的。阿妮玛被认为是挑战父亲世界底线的敌人。

一个人该如何调和这两者呢?这两者彼此对立,而且这种张力必须保持。处理中年阶段的阿妮玛体验,是需要确立且维持这种对欲望和现实之间的张力。这是典型的冲突,男人必须等待可能的出路,同时又忍受这些痛苦。选项终究会浮现,提供既不是人格面具也不是阿妮玛的决定,而是如同炼金术般,将两者结合成为“第三种”或是超越这两者的可能选项。

阿妮玛通常会让男人对自己感到膨胀,使他有种比生命还更大的感觉。她会创造出男人就是“上帝的礼物”的错觉,让男人对她的在场感觉美好,强壮而健康。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并不完全是不好的。这使得男人有勇气和能量,愿意为她承担英雄任务。这个充满吊诡的情况显现解读阿妮玛讯息时的问题:到底哪些是正确的,哪些又是无稽之谈?男人确实会感觉自己是上帝送给她的礼物,但他知道自己只是数十亿这样礼物当中的一个罢了;他可以成为她的英雄,但对自己能力的夸大远远超出他的可能性。他觉得自己是独特而不寻常的,是有能力成为英雄的,这样的感觉如果可以带出影响并且以正确的方式运用,是可以让他与真实事物保持接触,且带来效用。因此,阿妮玛一方面带来了膨胀的错觉,但另一方面,她也揭示了真相。

以其本性出现的阿妮玛,如果以人格面具或男人自我觉知所理解的标准来看,是不符合现实的。她会将世界搞得一团混乱,每个男人都会是我行我素的。这是无政府主义者和独裁者的哲学。一个男人如果阿妮玛上身,会觉得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但是,现实是与这种处世方法相抵触的。他迟早会违反社会规则,而且要面对这一切的后果。这个人总不能告诉法官说他受到了法律以外的其他因素所影响,或说“忘了自己是谁”,藉此从不讲人情的正义脱身。

奥德修斯(Odysseus)③在与瑟西(Circe)相遇时,对阿妮玛的处理是相当成功的。瑟西为了展现阿妮玛负面的转化力量,将男人变成了猪。男人在这情况下,完全相信阿妮玛的幻影而沉迷于享乐的诱惑中,可以说是失去了人类的意识;他们的自我已经被拆毁了。奥德修斯因为有了赫米斯④的忠告,而得以与她建立起关系,让她在与他上床前愿意承诺保证他的安全和手下们的福祉。这样,他和他的船员就得以留在岛上,在接续的旅程之前可以好好休息,慢慢地取得阿妮玛体验中可以恢复青春的好处,而不必沦为她负面毁灭力的猎物。【③《奥德赛》是古希腊最重要的两部史诗之一(另一部是《伊利亚特》),由盲诗人荷马所作,延续了《伊利亚特》的故事情节,描述了希腊英雄奥德修斯(也作尤利西斯〔Ulysses〕)在十年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又漂泊冒险了十年,才回到了故乡伊萨卡的故事。这部史诗是西方文学的奠基之作,一般认为创作于公元前八世纪末的爱奥尼亚,即今希腊安纳托利亚的沿海地区。④赫米斯(Hermes),又译荷米斯。希腊神话中宙斯与迈亚的儿子,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对应于罗马神话中的墨丘利(Mercurius),占星学上的水星。他是边界及穿越边界的旅行者之神,亦掌管牧羊人与牧牛人,辩论、诗、文字、体育等均与赫米斯有关,亦为商业之神。】

阿妮玛是无意识的,我们需要带领她进入与人的关系之中。荣格经常说,无意识不知道自我和自我世界是什么样子,必须经过教导。积极想象所扮演的角色之一,是去完成这个指令:告诉无意识,现实生活的需求和要求是什么,因为她不知道这一切,需要被说服。我们需要有奥德修斯的策略,也就是从棘手的讨价还价开始(他将剑尖顶着瑟西,威胁她,在上床以前要求得到承诺),然后也知道何时应该屈服。如果能够成功地完成这些,这男人也就能涵容阿妮玛诸多的影响,既不会坠入这一切,或让这一切付诸行动,也不会让这一切遭到压制和忽视。如此一来,他发展出获得灵感和创造的内在能力。阿妮玛成为他自己的阿妮玛化/活力来源(animation),而相应的人格也逐渐形成。透过学会喜欢自己的情绪、自身的沉思,和他那富有创意且不平庸的思考,他开始能够学习屈服于非理性观点的乐趣。能够允许自己变得非理性,是很自由而释放的。这个男人开始可以成为生命的诗人,可以变得不可预测,不具一致性。这令人振奋和好玩:当男人学会在自己的内在世界里玩耍时,阿妮玛也就成为了他的玩伴。

玩耍⑤和亲密关系是密切相关的。如果一个人不能玩耍,就不能进入亲密状态。男人对女人的吸引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亲密能力。经由阿妮玛,男人可以学会非常亲密的能力。当他能将阿妮玛加以整合后,这男人可以增强自己的内在能力,而能进入玩耍的情绪,能够孩子气却不会感到害怕。【⑥玩耍也是温尼考特的观念。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游戏与现实》,温尼科特用玩耍(play)一字,而不是竞戏(game),强调的是玩耍是没有固定规则,也没有输赢的,因此要有更多的幻想能力。这些年来由于网络游戏的发达,game这个字往往翻译成游戏,反而对过去的翻译会有所误解,因此在这里改成玩耍。】

而阿妮玛经过发展,变得像伴侣或内在存在感那样成为男人生命的一部分时,将能安抚对生命的愤怒和失望。当这男人中年的时候,他通常对于自己的人生累积了极大的愤怒和失望。也许他的孩子们长大了,却没有成为他想要的那样;或者妻子不再像过去的她。也许,他自己无论在心智上或体能上都不如从前,或者他的事业跟原先期望的有很大落差。他可能变得愤恨不平,通常脾气也不太好。阿妮玛的存在可以化解这所有一切,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并且纡缓愤怒。她允许玩耍,并提供了可以重新开始的感觉。

她允许短暂关系里的亲密,也许只是一个周末或一顿午餐的时间,而就算没有女性在场也可以感受关系连结。一般来说,男人通常很难在没有女人为他们建立亲密的情况下,能够变得亲密并感受关系连结。举例来说,一个全是男性的团体原先有的庄重氛围,很可能随着阿妮玛女性的来到,就彻底改变了。一个已将阿妮玛加以整合的男人,可以不需依赖女人,就能获得亲密和关系连结。他可以建立自己的关系,而这可以是爱欲(eros)的关系;他可以与男人、女人、孩子和野兽保持亲密,因为他具有那种内在的能力。

阿妮玛还可以让男人富有想象力。阿妮玛身为意象和幻想的纺纱者,可以帮助男人允许自己享受幻想,而不必相信它们。自我和阿妮玛之间能打造出持久的关系连结。如此一来,男人有了自己的个性,因此离开了随着对父亲的认同而生成的父权体制。只要阿妮玛/公主依然依恋国王,这个男人就无法摆脱父权体制,并从对人格面具的依恋中赢回灵魂。在使她脱离父权体制的根基上,英雄有了自己的灵魂。这样一来,这个男人有了他自己的个性,包括他的情感(affectivity)、他的情绪生活,和他的内在。

「 男性自性追寻的五个阶段」第一章 男性心理发展的五个阶段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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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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