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山沟,那命苦的母亲和女儿(七)

越靠近故乡心情越凄凉

那年那月那山沟,那命苦的母亲和女儿(七)

女人怀着复杂而又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回县城的班车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车子就到了县城车站,女人下了车,找到了发往镇上的班车,一问才知道回镇上的班车下午三点半以后才发车,还要等一两个小时。女人就出了车站大门,准备去街道转一下,再买点水果零食。

女人却看见了那年她曾经坐过的水泥台阶,这是一个她熟悉而又难忘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她遇见了以为是好人的人贩子礼帽男人。女人心头涌起了一阵说不清楚的伤感情绪,她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在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

女人在县城街道转了一阵,在水果摊子上挑着,买了一些山里没有的稀奇水果,香蕉,橙子什么的都称了一点,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提着大包小包,这才去搭乘上了回镇上的班车,此时的女人多希望能在班车上看见一个能认识的熟人,这样就可以提前知道家里一些情况,她极力用目光在坐满乘客的车厢中搜寻着,可是一个认识的熟人都没有。

班车很快走完了平川地段的柏油公路,从一个山口拐进了盘旋蜿蜒的砂土公路,沿着哗哗流水的采玉河,一路上坡,两边都是直插云霄的陡峭高山,气温一下子凉爽下来,车上的乘客们都被颠簸摇晃的昏昏欲睡,有几个人已经晕车了,扒在车窗口一个劲的往外呕吐。女人本来也有些晕的感觉,却一直强忍着,这时听得别人呕吐的声音,感觉肠胃一下子要翻江倒海了,实在忍不住了,就急忙把头伸在车窗外,哇的一口,胃液随着行驶的班车惯性,喷出老远,吐完了,才觉得舒坦了一点。

班车在砂土公路上颠簸摇晃了两个小时后,就快要到去女人婆家的山沟路口了,女人思想斗争了老半天,她是先下车回婆家看女儿呢?还是先回娘家去看妈妈弟弟呢?最后女人还是决定了,先回娘家,因为她知道那个禽兽不如的孩子她爸,啥事都能做出来,看见她回来,不由分说,暴打她一顿都是很正常的,她还有些恐惧害怕。

女人在班车路过回婆家的山沟路口没有下车,一直坐到离自己娘家不远的岔路口铁索桥头,昏昏沉沉的女人听见班车司机在叫喊;桥头到了,有下车的么?”女人激灵了一下,就答应着;“有,有呢!”司机停了班车,打开车门,她这才提着东西下车了,司机关了车门,班车继续朝南边终点葛牌镇方向开去。

桥头吹过一阵阵凉悠悠的河风,让女人一下从混浊车厢里那种昏沉中清醒了一些,觉得风吹的很舒服,女人就把提着的东西,放在路了沿上,站在路边临河一块突兀而出的大岩石上,一边活动着久坐酸麻的胳膊腿,一边让凉悠悠的河风吹着昏沉的头脑。

缓和了一会,女人这才提了东西,沿着河岸朝东的叉路,向娘家居住的小山沟口慢慢的走去。

这时太阳已经下到西山背后,但远远的东山头依然有夕阳的光照挥洒,山风吹得凉嗖嗖的,满山的黑油松林在山风的摇摆拨弄下发出此起彼伏的松涛声,一浪接着一浪,滚过绿波浩瀚的山坡,滚过连绵不断的山岭。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女人拎着大包小包在艰难的行走着,路边小河沟里的溪水咕咚咕咚的流淌着。坡边灌木丛中那不知名的小山雀低低的呢喃,沟畔上的梯田里的包谷吐了喇叭口,绿油油的已经能没过了膝盖。

女人一路走,一路看着那熟悉的环境,那一凹一凸,那一草一木,那参天高茂的大杨树,那怪模怪样突兀而出的岩石,都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这条山路上她曾经背着挎篮,装着满满一篮从山上挖回来的狗山药去赶集,到镇上过称卖掉,从七八岁到出嫁前,她不知道在这条山路上来来回回的跑过了多少趟,磨破了多少双布鞋,熟悉的让她闭着眼睛都能来回的走着,女人触景生情,想起了从前的事,又情不自禁的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黑夜中山沟里飘荡的哭声

那年那月那山沟,那命苦的母亲和女儿(七)

东山头的夕阳余晖彻底消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走了一个多小时,女人已经拐进了那条生她养她哺育她长大的山沟,从沟口向沟里深处望进去,苍苍茫茫的夜空,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人家已经亮起了那宛若星点的灯光,女人凭着灯光位置,就能分辨出那是村里谁家的房子。

上了两道坡,又转过一道山弯,女人急切地在苍茫的夜色中去看那不远处的小山坡下有没有灯光,因为那小山坡下就是自己独庄院的娘家了,是自己双目失明的老母亲和憨厚老好弟弟相依为命的地方。

那小山坡下却是黑漆漆一片,没有半点光亮,女人想着自己老娘眼睛看不见,白天黑夜没区别,弟弟可能为了省煤油,也就没有点灯,她一边想着,一边顺着小毛路,借着一点天空微弱星光,踏着泥草,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场院上。

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要说变了,就是不见了房子西边那棵三叉老梨树。场院后面挨着坡脚那三间大瓦房,就是女人用自己嫁人的彩礼钱给弟弟和妈妈盖起来的。

女人轻脚轻手的踏上了房屋的干檐坎(屋檐下的台阶),就到了大门跟前,此时女人的心跳的有些厉害,她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可能是激动,终于回家了,又可能是害怕,怕喊一声妈妈,永远听不到老娘的答应声。

女人喘了口气,定了定神,还是在木门上拍了一下,低沉着声音,喊了句;“妈”!她紧张的心扑通扑通的挑着,似乎感觉心跳声,比她喊妈的声音还大。

木门啪的响了一声,和一声叫妈喊声,在夜色苍苍的寂静山村,很是清晰悦耳,可是声音过后依然寂静如初,没有半点动静,女人狂跳的心,猛的一下就静了下来,而她的头却翁的一声感觉有些晕眩,她的第一反应是,妈她不在了,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这时女人反而急切的拍打着门喊着弟弟的小名;“羊娃,羊娃。”

这个时候却听见一个苍老的老妇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是那个在打门?羊娃,快起来去看谁打门呢?”女人也听见了,她确定没有听错,这是妈的声音,就是妈的声音啊!女人的心又突突狂跳起来了。

“妈!妈哦!是我,是我!”女人激动的有些情不自禁的喊着。屋里的妈妈也确定没有听错外面的声音,听出来那是朝思暮想女儿的声音,老妈妈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音,嘴里念叨着;“死女子,你…你熬煎(担心)死你妈了!不论在啥地方,你不回来,咋就不知道给屋里捎个话呢?死女子,你……”屋里的妈妈失声痛哭,门口站立的女人也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夜色寂静苍茫,山峦黢黑如黛,中间那块墨蓝碧空上繁星点点,山风摇动拨弄着满山遍野的黑油松林,发出一浪接着一浪的微微松涛声,小山坡下那间瓦房子屋里屋外,那苦命的母女两个相互闻声,隔着房门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憨弟弟羊娃,顾不上穿衣服,就跳下了土炕,光着身子,光着脚片子,噔噔噔!在漆黑的屋里跑到了大门跟前,拉开了大门门闩,瓮声瓮气的叫了声;“姐!”女人借着夜色微光,看见了弟弟的身体轮廓,弟弟长高了,也长壮了,她伸手抚摸着弟弟的光头,内心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又忍不住破涕为笑,揩了一把泪水说;“多大了,不嫌羞,快去穿衣裳去”羊娃这才噔噔噔的向黑暗的屋里跑去。

女人把提到的大包,小包东西撇在了门槛下,跟在弟弟身后,也跑进了漆黑的屋里,跑到土炕跟前,扑上去一把抱住已经在炕上坐起身子的妈妈;“妈……!”女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声妈,把脸埋在妈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瘦弱的妈妈顺势把女儿紧紧的的搂在了怀里也失声痛哭,嘴里面不停念叨着;“不管在那达,你咋就不知道给屋里捎个话,咋就不知道给屋里捎个话嘛!呜呜呜…。”

憨弟弟羊娃在漆黑的炕上摸索着穿了衣裳,摸到了火柴盒,擦着了一根火柴,点亮了一支松节插在灯台上,松节滋滋的燃烧着,冒着黑油烟,发出昏黄的亮光,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松脂香味。

房屋里有了光亮,搂抱成一疙瘩的母女两个哭得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她们的哭声在漆黑寂静的夜里,被山风带着在这条大山沟里回旋飘荡,传遍了凹凹岔岔,梁梁卯卯,山沟人家大部分都听到了这隐隐约约的哭声,有人以为谁家又老了人(人死了),都侧耳细听,又觉得不像,有离得近一点的人家,听出来哭声是从小山坡下谢家传出来的,听着听着,才听出来了,可能是谢家那跑的无踪无影的女子回来了,再后来就没有声音了。

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母女,渐渐都止住了悲声,女人直起身子,用衣裳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借着松节火光,才看见坐在炕上的妈妈,头发稀疏花白,面容枯黄消瘦,一双闭实的眼睛深陷睑框,看着憔悴消瘦的妈妈,女人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妈妈也伸出双手使劲抚摸着女人头和脸庞,憨弟弟羊娃坐在炕沿的另一端,低着头,在扣弄着手指头。

女人让弟弟去把散落在屋外门槛下的大包小包东西都拣回来。羊娃这才又溜下炕,去把东西都拣了回来堆在了炕上,女人从一挂香蕉上掰下了两个香蕉,剥了香蕉皮,一个递给妈妈吃,一个递给弟弟吃。

憨弟弟羊娃接过姐姐的香蕉,拿着手上看了又看,凑在鼻子上闻了又闻,才把香蕉的尖尖放在嘴里,轻轻的叨了一点点,慢慢的嚼着,咽下了一小口嚼碎的香蕉,羊娃嘿嘿的憨笑着说;“姐,这是啥东西,真好吃,”说着羊娃感觉舍不得吃的样子,又咬了小小一口香甜的嚼着。女人就说;“这是香蕉呀,好吃,就多吃一点,以后姐再给你买,”女人说完又看着吃香蕉的妈妈,说;“妈,香蕉好吃不?”妈妈点点头说;“甜呢!好吃,咋和咱坡上的八月炸,有些像呢!就是八月炸里头籽儿多,这里面咋没籽儿呢?”女人说;“这叫香蕉,咱们这地方不长,和咱坡上的八月炸不一样呢,”妈妈又说;“是不是很贵呀?”女人就说;“不贵,不贵呢。”

女人看着妈妈和弟弟吃完了一根香蕉,又给她们掰了一根剥了,让她们吃,妈妈不肯定在吃了,让女儿也吃,女人拗不过妈妈,就说;“妈!我吃,我吃,咱都吃!”

女人恐惧忐忑的心平静了

那年那月那山沟,那命苦的母亲和女儿(七)

一支松节燃烧不了多久,就烧到根部了,憨弟弟羊娃又赶紧换上了一支,娘们三个坐在炕上,妈妈这才问起了女儿这几年都去那里了,咋就不给家里捎个话呢?女人就把跑出去遇见了人贩子,以及后来的遭遇,全都原原本本的给了老母亲说了,妈妈这才这才知道,是她冤枉了苦命的女儿,不是女儿不给家里捎话联系,是女儿身不由己,也没有办法啊。

女人也问起妈妈,婆家男人后来的事,是不是经常来为难妈妈和弟弟,妈妈叹口气说;“那个畜牲,他啥事做不出来呢?你跑了以后,那个畜牲就三天两头,跑上来闹,说是我们把你藏起来了,逼着,骂着,打着让我们把你交出来……唉!”女人一听,果然母女连心,和自己曾经做的梦,是一样样的。

妈妈接着说;“那畜牲把两个饿得半死不活的可怜女子,带上来,扔在我面前…,”女人听见说到了两个女儿,心理一阵阵揪疼,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只听妈妈又接着说;“我和你老好弟弟都是吃上顿,没下顿,妈眼睛又看不见,最后是村干部出面,找到了你大姑姐,你大姑姐知道后,也实在看不下去她那不成器的弟弟,就把她两个侄女接到她屋里养去了,”妈妈说到这里咳!咳!咳!的咳了一阵,女人听到这里,才知道两个女儿被她们的姑姑接去,刺疼揪着的心,才缓弛下来,女人又问妈妈;“后来呢?后来那男人还再上来寻事么?”

妈妈又说;“后来,后来听说那畜牲跟着一伙赌博轱辘子,有远没近的跑着到处去耍钱,一年多都没见影信,在后来回来就把房屋院子都卖了,听他们沟里村上人说,这以后就在没见回来,又有人说那畜牲后来偷东西被国家给逮了。”

女人听到这里,她一直担心害怕,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是忍不住对亲人的担心思念,忍着回来被男人再次痛打的危险,而鼓起勇气,义无反顾的回来了,但她心理始终担心害怕着,忐忑不安着,现在听妈妈说那个男人耍赌博输得卖了房子,也跑得没有影信了,她才平静了一颗忐忑不安,恐惧害怕的心,女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松节不知道换了几支了,这一支烧完了,憨弟弟羊娃又要去换,女人阻止了弟弟,夜深了就不需要点亮了,羊娃才听姐姐的,就没有在换松节亮子了,躺在土炕的另一头睡下了,黑暗的屋子里,女儿和妈妈还依然说着话,这一夜,她们母女两个都没有睡觉,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远处传来公鸡的打鸣声,到打鸣三遍,天色也逐渐放亮了,她们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女人再次醒来,太阳已经从东山露头了,由于大山里山高又距离近,太阳从东山顶露头,已经是快上午九点十点了,此时的憨弟弟羊娃已经在灶房里熬好了包谷糊汤(玉米粥),調了一小瓦盆酸菜,就等着姐姐和妈妈睡醒了一块吃饭。

火辣辣的阳光,从门前大核桃枝叶缝隙闪动着光辉透了出来,又从窗子上的透明塑料纸上照射进屋子,将闪动着的星星点点的亮斑,撒在了炕上,女人打了个哈欠,坐起了身子,伸了一下懒腰,就起身溜下了炕沿,准备去趟茅厕,妈妈听见动静,翻了个身,也醒了。

这时候女人突然听见屋子外面,场畔前面那条毛毛路上有好几个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是朝她家屋子这边走过来了。

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这是一段社会人性现实的故事,欲知女人命运结局如何?敬请支持关注,下一章继续揭晓。


那年那月那山沟,那命苦的母亲和女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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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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