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百舍串门扯闲话

女人起炕去了趟茅房，回到屋里正在洗脸洗手，突然听见场院外的小毛路上有人说话声，她在屋里从半开半掩的大门，朝外面说话的地方循声音望去，虽还有一段距离，女人却看的清楚，原来都是附近居住的左邻右舍们来了。

只因山沟地势高低不平，没有大块适合群居盖房子的地方，人们盖房建院子都是因地制宜，虽然都是一个村子，人家相互居住的却是特别分散，最近的邻居也有半里路远。

昨晚上女人和妈妈又喜又悲的哭声，这些左邻右舍也都听见了，吃过早饭，有离得近的几户邻居家的男人和婆娘就过来谢家看看，问候一下。他们一些人半路上就遇到一块了，说着聊着，朝谢家场院走来，

女人看见过来的都是些本村异姓人家，叫婶的，叫叔，叫哥，叫嫂，叫爷的，叫婆的，都是打小看着她们姐弟长大的左邻右舍，女人就开大了屋门，从屋里走到了场院上，就喊着和这些邻居们打着招呼；“闊爷、杨婆、宽叔、杨婶、建哥、芬嫂，都吃了么。”他们都答应着；哎！吃了，吃了，蕙女子，你可是回来了，把你妈一天都能熬煎死。”他们说着都上了坎畔，来到了谢家场院上。

女人赶紧招呼这着，这些邻居就进房子，给他们都端了板凳坐下了，妈妈也摸索着下了炕，听见来的邻居，也都打着招呼，女人就去把卖的大那些山沟里稀罕的水果，香蕉，橙子给这几个邻居每人递了一个，这些邻居们谦让一阵就又都拿上了，都说；“吆，看蕙女子，走了三四年，一下出息了，”女人赶紧说；“都吃，都吃，感谢你们都来屋里看我，也没啥好招待大家的，刚好回来买了这些咱这里没有的果牧（水果），大家都吃，尝个新鲜，不要客气！”邻居们都借口刚刚吃过饭了，肚子没地方吃，就把女人给的香蕉橙子都装进了衣服荷包，其实都是舍不得吃，想带回去留给家里的儿子，闺女，或者孙子等小孩子吃。

羊娃在灶房门口喊叫着；“姐，妈，都洗脸洗手吃饭了，饭都快冷了。”众邻居都说；“这都啥时候了？还没吃早饭啊？快跟你妈都先吃饭吧，”女人就说；“你们都吃的早，就在吃些吧？”邻居们说；“都才搁下碗，就说来把你们看一下，吃过了，你们快吃你的，”

女人这才去灶房和弟弟羊娃舀了包谷糊汤饭（玉米粥），夹了酸菜，给妈妈端了一碗，女人和妈妈就坐在炕沿上吃，羊娃端着老碗靠在门框上吃，众邻居就自行聊天说话，说些今年麦子的长势和预计收成，说些包谷地里的草又要薅二道了，又说村里谁家昨天集上逮了个猪娃子，

女人和妈妈弟弟很快就喝完了饭，妈妈就坐在炕沿上就和邻居们聊天说话，女人去泡洗了锅碗，也来陪着邻居们说话聊天。众邻居这才七嘴八舌的问一些关心女人的话，无非是问女人这些年都去那里了？这些年过的咋样？等一类话，女人也只好虚多实少的随意敷衍着说着；“你们也知道我嫁了个半彪子（凶狠残忍）货，天天喝酒，耍钱（赌博），耍钱输了回来打我出气，酒喝多了也打我出气，又嫌我没给他生儿子，也是有事没事就拿我出气，那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也没有个头，我也是实在是背不住（承受不住）了，想到我妈和羊娃还要人经管照看，才跑了出去，就到外地去打工了，唉！说心里话！要不是我妈跟羊娃放心不下，我恐怕都在也见不着众位邻里百舍的爷、婆、叔、婶、哥、嫂们了。”邻居们说；“唉！也就是的，种错了庄稼影响一季子，嫁错了女婿影响一辈子，有时候也都是命，现在能平安浑全的回来比啥都好了，你妈跟羊娃，都需要你经管照看呢！”

一旁炕沿上坐着的妈妈，却声泪俱下的说；“都怪我老财迷，害了女子，要不是当时看人家父母是干部，屋里有钱，有粮，日子也好过一些，才同意把女子嫁过去，谁知道那女婿的娘老子一过世，咋就成了个祸害，把家当败糟完了不说，把我女子都差点打死害死了，哎嗨！要不是图人家的有钱有粮有房，也不会害得女子落到这步田地，”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悔恨的哽咽着。

那邻居闊爷也叹息着说道；“还是老话说的好啊！给女子找婆家，会挑的挑儿郎，不会挑的挑家当，不看女婿的人品德性，只看娘老子（父母），只看家产钱粮，终究都是不稳当的祸害，娘老子再有能耐，儿子不成器守不住家业，有钱、有势也不顶事，也经不住去败糟，只要人家女婿娃有出息，屋里就是穷点，苦点都不算啥，终究会出有人头地的时候，就像那老古戏里说的，朱洪武是个要饭的叫花子最后都当了皇上，轮到他的后人，那叫个啥来着？你看我这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看过的老古戏都忘完了，就是那个朱洪武的后人，一跟头刷下地，就是现成的皇上，本事能耐不行，还不是守不住先人的摊摊子（家业），让一个泥腿子（农民）李闯王都逼的上吊了。”

那胡子头发有些花白，带着一副竹叶青水晶石头眼镜的闊爷爷说完长篇大论又含笑自嘲着说；“看！说着说着，又扯远了。”其他邻居们听完闊爷爷的一番话，似懂非懂的附和着说道；“就是，就是，他闊爷到底是有文墨的人，说话就是有道理，这给女子寻婆家，主要得看女婿的人品出息，这以后日子才能过好，娃才不受委屈。”

女人在一边安慰着妈妈说；“妈，你也别这样说了，我谁也不怪，都怪你女子命不好，”说完又对闊爷爷和众邻居说；“我知道大家不论说啥，也都是为了我们好，谢谢你们对我们母子的关心照顾，”众邻里都说；“都是邻里百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人常说，远亲不如近邻，蕙女子还客气个啥？”

憨厚弟弟爬坡摘野果

众邻里见女人平安的回来了，和他们母女闲聊了一阵，看看日头过午了，都起身要回去了，女人就说；“眼看晌午了，大家伙就都在这里，我做了饭，都吃了再回去吧！”邻里们就都说；“不消得了，屋里啥都现成，”又都说；“蕙女子回来，没事就到屋里来逛哦。”邻里们说着就出了屋子，下了场院坎畔，女人就送着他们走上了那条小毛路都回去了。

立夏后的大山里，虽然早晚还有些凉，可大中午的太阳从那瓦蓝瓦蓝，如洗的碧空中间照射下来，依然是火辣辣的炎热，也只有呆在核桃树荫下，或者房屋里才凉快一点，女人这才发现想起来，怎么老半天都没看见憨弟弟羊娃了，她站在场院核桃树荫下就喊；“羊娃，你弄啥呢？咱屋里的那棵三叉大梨树咋不见了呢？”可女人却听见羊娃在屋后坡上的沟槽里老远答应声；“姐！我在摘杈杈果呢！”

女人就喊着说；“热死了，快回来吧！脚底下小心些，别绊着了，”

不一会就见羊娃端着个粗瓷老碗，从后坡树林里出溜，出溜的下来了，羊娃双手捧着老碗，递到女人面前说；“姐，你吃杈杈果，也甜呢，”女人看着弟弟满头大汗，端着半老碗鲜红鲜红的叉叉果，才知道弟弟半天没见影，原来是去坡上摘果子去了，女人就伸手去老碗里捏了几颗小时候这个季节经常吃的杈杈果放进嘴里，说；“嗯，这树果子就是甜，“说着就和羊娃进道屋里，把杈杈果子给妈妈也吃一些。

原来这杈杈果是大山里开花最早，成熟最早，成熟期却很短的一种野果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水分极大，吃在嘴里特别的甜，由于形状极像一个人字，有个杈子，人们都习惯叫杈杈果，只有谷雨到立夏这段季节成熟，也不能保存，所以其他季节吃不着，成熟的时候，小孩子们都会端着搪瓷缸子，或者陶瓷碗，就到处去寻摘，当零食解馋，女人小时就每到这个季节，就会给比她小的弟弟去山坡树林里去摘杈杈果，等弟弟长大一点，就带着弟子一起去，弟弟在大一点就自己能去了，这不，羊娃看姐回来了，知道姐姐从小也爱吃这种杈杈果，就自己上山坡去寻摘了。

这时女人把给妈妈，给弟弟买的新衣服，新鞋子都掏出来，让妈妈和弟弟试穿，看大小合身不。妈妈却唠叨着女儿乱花钱，弟弟却高兴的咧嘴憨憨的笑着，给妈妈买的衣服有些宽松，给弟弟买的衣服有些紧了，不过都可以穿，女人就让弟弟妈妈就穿在身上，可妈妈死活要脱下来放在柜子里，她说；“死女子，又不逢年，又不过节，又不走亲戚的，穿啥新衣裳呢！先搁起来吧！羊娃，你也把新衣裳搁着，到过年出门的时候在穿，”女人知道妈妈这是舍不得穿新衣裳，又拗不过妈妈，就只有由着她。

她给两个女儿买的新衣服，当知道都两个女儿都被她们的姑姑接走，孩子的姑姑嫁到了山外河北平原（渭河以北）的三原县，路比较远，一时半会也见不着，加上孩子姑姑养的是她亲弟弟的娃，女人也是放心的，就暂时没有去看女儿的念头了。

眼看太阳已经过午了，女人就开始动手收拾做饭了，羊娃就给姐帮忙点火烧锅。女人揉和了一疙瘩够三个人吃的面团，放在瓦盆里醒发着，又去场院外坎畔上那熟悉的菜园子里割了一把韭菜，掐了一把藿香叶，在瓮里舀水择洗干净切碎，又把醒发好的面擀好，切成菱形，不一会就做好了半锅烩汤面。

吃完饭，太阳也偏西了，女人就和弟弟到他们家的田里去看看，先去了房子前面坡上的包谷（玉米）地和洋芋（土豆）地，又去了后面坡上的小麦地，这些都是弟弟羊娃自己种的，女人看着憨弟弟羊娃能自食其力，做饭和基本农活都会干了，心理也欣慰了不少，女人心理还盘算着，无论如何，在苦在难，她还得想办法给弟弟在定个合适的媳妇，这样她才能没有遗憾了。

女人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忙活着收拾房子，打扫着屋里屋外的卫生，把妈妈，弟弟积攒的脏衣服、炕单、被子，褥子都拆洗干净了，把该缝的，该补的都又缝补好，一连忙活了好多天，又看着地里的草又长起来的，就和弟弟羊娃把包谷（玉米）地，洋芋（土豆）地里的杂草都锄薅了一遍。

为弟弟，姐姐不怕苦苦和累

初夏骄阳似火，蓝天碧空如镜，山林苍翠欲滴，那“算黄算割”的鸟儿又叫起来了，告诉人们麦子收割的季节马上到了，端午节的前两天五月初三，女人起早做了早饭吃过，就领着憨弟弟羊娃去镇上赶集了，由于端午节临近，集上人流如潮，买啥的，卖啥的，把这狭窄的街道拥挤的严严实实，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女人和弟弟到了镇上，她们走的又热又渴，女人就看见有推自行车，带着个白色木箱子卖冰棍的，就花五毛钱买了两个白糖豆沙冰棍，坐在河边大柳树下乘凉歇息，吃着冰凉甜甜的冰棍。

女人先给弟弟看着买了一双塑料凉鞋，这是弟弟长到20多岁了，第一穿买的凉鞋，以前只有看别人穿羡慕的份。

羊娃把凉鞋穿在脚上转着身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高兴的憨笑着，嘴巴都合不拢了，卖鞋的摊主就让把破了一下洞的旧布鞋装在袋子里提着，新凉鞋就穿在脚上不脱了。女人又称了红枣，糯米，割了二斤猪肉，买了雄黄，和一瓶关中大曲，还买了白糖，盐巴等不少家里需用的东西，又给妈那买了一包油糕和麻花，羊娃背着挎蓝，手里提着的，背上背着的，高兴的跟在姐姐后面走着。

看看太阳偏西，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女人就和弟弟找了一个树荫下的小吃摊，一人要了一碗凉粉，要了一个糖油坨坨馍。吃过后，她们才望回家的路上走，走到镇街口，羊娃又说渴了，女人又给弟弟买了一包五毛钱的冰冻果汁。

赶集回到家，已经是半下午了，女人让妈妈吃了油糕，麻花，又和弟弟一起喝了妈妈早就熬好的绿豆米汤。又把割的肉煮熟了，就坏不了。

这时候邻居闊爷爷和杨婆婆又来家里串门了，杨婆婆从怀里掏出了几个五颜六色的香包，递给坐在炕沿让的妈妈，说是端午节到了，你眼睛看不见，给娃们也做不了香包，她做的多，就送几个给你们，端午戴着也好驱邪保平安，女人就去从杨婆手上接住，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直夸杨婆婆手真巧，做的太好看，还说让杨婆婆有时间了也给她教教，杨婆婆就高兴的答应着。

第二天，女人带着弟弟去牛槽沟湿地芋子（芦苇）滩，打了一捆芋子（芦苇）叶回来泡洗干净，又泡了红枣和糯米，包了一锅粽子，煮了一个多小时，粽子的清香味就飘出来了，女人记得，还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包过一回粽子，后来家里穷就在没包过，她结婚以后，日子过的不顺心，也没心情包，过端午节的时候，都是买几个现成的粽子给妈妈和弟弟送上来。

晚上妈妈叮嘱羊娃，让他明天起早去后梁坪的荒坡坎塄上割一捆艾草回来，说是端午节的艾草，最有驱邪除污的药用效果，羊娃就答应着记下了，早早就上炕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羊娃腰上别了镰刀，就出发去后梁坪上割艾草了，女人也起床收拾着过准备过端午节的吃喝，她先用竹篮子，装了一篮子粽子，给离得比较近一些的左邻右舍乡亲们，沿家沿门每家都送了三五个。众邻里乡亲都把女人夸了一遍。

羊娃把艾草割回来了，按着往年妈妈教给他的，给大门，各房间门，以及所有窗户上都插了上一圈艾草，说是这样可以防止蝎子、蜈蚣、野鸡紅毒蛇、毒蜘蛛、癞蛤蟆等毒虫虫进屋伤人。又把多余的艾草都绑成一把把小撮子，挂在屋檐下让它阴干，到了有蚊子的时候，就解下来点着熏蚊子。

女人这时把过端午节的饭菜都准备好了，让弟弟把小方桌擦净，凳子摆好，调好了雄黄酒，就招呼弟弟帮忙端菜上桌。

记不清多少年了，她们一家都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端午节，今年女人庆幸能和妈妈弟弟在一起，就给弟弟和妈妈过一个有模有样，有粽子，有艾草，有香包，有菜、有肉、还有雄黄酒端午节。

今年芒种来的晚，端午节过了，山外平原上那一望无际的的麦子也快黄了，山里有劳力的人家，都收拾着镰床子，准备磨着刃片刀，就要出山去当麦客子，赶麦场，借着三夏大忙挣一笔钱回来补贴家用，他们三个一帮，或者五个一伙，用镰床子挑着蛇皮口袋，口袋里面装着旧棉袄和干粮，就走到镇上打乘出山往县城的班车，去赶麦场挣钱了。

女人老早就听说赶麦场，当麦客子虽然受热受累，特别辛苦，但是能吃上白长面，白蒸馍，也能挣到钱，因为本地流传这一句话，男人盼的割麦子，女人盼的坐月子，虽然苦累受罪受疼，但是那段时间能吃好，吃饱。

女人为了能给弟弟攒钱取到媳妇，就也想着要出去赶麦场，当麦客子，她就村上，村下打听着，去找愿意带她一起去赶麦场乡亲们，可是大多都是男人，没人愿意带着她，一来嫌不方便，二来嫌她手生干不出活，三来怕她是个女人家吃不消。虽然也有不少女麦客子，可人家都身体壮实有经验，还都是两口子一伙。

女人在村上，村下打听了几天，可就没一个人愿意带她，都劝她别去受那个罪了。

女人路过台坎上刘婶家串门子时，听刘婶和王婶商量着，说要去山外拾麦子的事，女人听了，就求这两个婶儿带着她一起去，要能拾几袋麦子回来，也够妈妈和弟弟吃几个月了，必定山区可耕地少，土又贫瘠，种的庄稼粮食根本就不够吃，大多时候要靠买镇粮站定时发放的救济陈化回销粮，才能保证一年的口粮，因此在平原三夏大忙的时候，能吃苦耐劳男出去赶麦场割麦子挣钱，能吃苦耐劳的女人就去地头田垄上拾那撒落的麦穗，麦粒。不怕热，勤快又手麻利的人，就这十多天，也能拾到三两蛇皮口袋麦子，也能让家里人吃一段时间的白馍长面。

刘婶和王婶看蕙女子不容易，觉得多个伴也好，就答应了带着她一起去山外平原上拾麦子。

女人准备着干粮，和刘婶王婶约好时间，第二天，她们吃过早饭就去铁索桥头搭乘出山的班车，到那一眼望不到边平原麦田里拾麦子去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是一段社会人性的展现，欲知女人命运结局如何，敬请关注下章继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