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活成自己期待的样子，并不容易。所以，你打算怎么活？

人在年轻时都是揣着一兜子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然而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作家王小波曾在《黄金时代》里写道："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在电影《比海更深》中，中年男人良多就是以一副被锤过模样的登场的。虽没挺着大肚腩，发际线也在线，可惜良多口袋里的钱实在是不多。

颓废大叔良多由阿部宽扮演

离异，付不出儿子的抚养费。租住，拖欠着房租。跑去看望寡居的母亲，实际上是巴望着从父亲的遗物中找到点可以典当的东西。

没错，成年人的狼狈，由缺钱暴露。

穷巴巴的良多倒也不是开始就这么废材的。多年前，他凭借一部小说曾斩获某项文学奖。得了奖金，出了名，也算一度接近人生巅峰。

然而，自成名作之后，良多便常年处于才华缺墨，兜里缺钱的状态。

现如今，他以为小说取材的名义在一家私人侦探社打工。赚不到几个钱，时常要向同事借钱度日。

妻子响子和儿子真悟

假如导演兼编剧的是枝裕和只是单纯的想要表现缺钱会导致生活毫无生机，那么电影至多是潦倒之人的唉声叹气。

在良多身上，我们一眼就能看出缺钱的确是个问题，而枝裕和同时也在引着我们思考一个问题，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缺钱？

除了爱面子不愿迎合市场而写作的因素外，使良多陷入窘境的深层原因在于他陷于奢望，无法自拔。

穷，不是毛病。爱赌，才是毛病。只要手里有点钱，良多就想去自行车赛场赌一把。

他总是奢望以赌翻盘。赌赢了，就能付得起赡养费，交的出房租，还能给儿子买副名牌棒球手套。

然而越是想翻盘的人，越是不幸运。甚至把原来握在手里的运气也赌输了。

电影由于时长限制，没有交代良多与妻子响子离婚的理由，但在同名小说里是枝裕和说出了答案，正是因为男人屡赌不改，失望至极的妻子才会选择放弃。

喜欢赌的人，其实是最输不起的。

面对他人的不屑轻蔑，良多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解，"想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并不容易！"

此话不假，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最初的梦想。

可是良多啊，向往的生活从来都不是赌来的。

所以，人到中年没钱没房不是悲剧，多少人蜗居陋室却值得尊重，因为他们坚持用双手支撑生活的重量。

所谓的悲剧是在早已该成熟的年纪，仍像个孩子一样，把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当做救生圈。

没有成为想要成为的人，并不失败，错的是你没有得为了梦想而努力地生活。

这世上，有谁能够爱一个人比海更深？

1987年邓丽君发行了单曲《别离的预感》。

其中有一句歌词是：比海更深，比天更蓝，我真的无法超过如此般地爱你。

据说这首歌深受日本女性钟爱，成为她们疗愈生活之伤的典藏曲目。

在电影《比海更深》中，寡居母亲淑子就是将这首老歌当成了生活的背景音。

面对潦倒的中年之子良多，她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比海更深。"

她说这话的前提是知道儿媳响子没有与良多复合的意愿，侧面劝解良多不如活得豁达一些，放下遥不可及的，才能把握当下的快乐。

话虽如此，一位母亲怎么可能不为儿女操心，即便他们早就长大成人。

亲情，就是深邃的大海。对家人的爱，一直比海更深。就算良多在他人眼里一无是处，但在母亲眼里，他是闪着光的。和邻居介绍时，淑子夸耀良多是得过大奖的小说家。

她明知道良多意图从她身边搜罗钱财，可还是用自制的冰棍表达母爱的包容。

她把失败的儿子比作那颗橘子树，虽然生病长虫了，可那虫子能变成漂亮的蝴蝶。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良多也许不是她引以为傲的孩子，但却从未嫌弃过。

当台风来临时，淑子为了良多尽了最大的努力，耍了点心眼，留下孙子和儿媳，期望可以帮良多重新组织起家庭。

你瞧，这就是一个母亲的爱，她的爱怎么能不比海深。

相对而言，影片中的父子关系就显得困难疏远一些。

良多好赌，算是遗传了父亲。年幼时，他最不想成为父亲那样因赌把家搞垮的男人，自己却偏偏成了复刻版。

自己的儿子真悟与良多也不算亲近，每月只能见一面。特别是得知妻子有了男朋友，良多更着急了，生怕儿子从此不认这个爹。

他费劲心思，为儿子买下一双球鞋。渴望能在儿子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台风夜，良多带着儿子冒雨钻进幼时喜爱的滑梯内。

在梁多的记忆中，同样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自己与父亲也是这般疯玩了一场，成为屈指可数难忘的父子之夜。

如今良多如法炮制，与真悟紧紧靠在一起。为人父者，多希望为真悟制造出美好的记忆。

其实，没有一个家长愿意成为孩子眼里的"混蛋"。

当良多翻出父亲留下的砚台拿去典当时，却从典当老板口中意外得知了藏起来的父爱。

父亲虽然以良多生病为由骗借过他人的钱去赌博，但在良多的小说出版之际，他悄悄买书送给了每一个邻居。

他犯过错，也真心地爱过儿子。

而当良多意识到自己也曾被深爱过时，他与逝去的父亲和解了。即使手头再紧，也没有当掉砚台，留存下了亲情的纪念物。

天下没有完美的父母，那些带有瑕疵的爱就是世间温润人心的真情。

人生哪有随随便便的完满。 大文豪苏轼曾道出生活真相，"也无风雨也无晴"才是常态。

好的事和坏的事，会交替出现。这一路道阻且长，庆幸有亲人在旁爱得比海更深。

影片的最后，年迈的淑子目送良多与响子、真悟离去。她已经不能送得更远，未来的苦乐就交由后辈去体味。

短暂的团聚后，良多和响子还有可能复合吗？

镜头停止了。重要的是，生活在继续。

03

去年，有一部日本影片《小偷家族》，不但在戛纳电影节拿下金棕榈奖，还捧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而归。在业内受到肯定的同时，其票房成绩也是可喜可贺。

好的电影能"带红"一个导演。通过《红高粱》我们记住了张艺谋；因为《泰坦尼克号》，人们相信詹姆斯·卡梅隆是票房神话；现在，很多中国观众都是通过《小偷家族》知道了一个名字——是枝裕和。

是枝裕和总是喜欢把镜头焦点对准小人物，不紧不慢地讲述他们并不光鲜亮丽的日子，甚至会把人物之间槽点满满的对话摆上餐桌，写实的好像是掉在地板上的米粒，可以伸手触及到它从饭锅里崩出来又坠落的失落感。

在自传中，是枝裕和曾如此坦言，"我并不喜欢主角克服弱点、保护家庭、拯救世界这类的情节，反而很想描写英雄不存在、只有平凡人生活的、有点儿脏污的世界所突然展现出来的美丽瞬间。"

这种瞬间，在《小偷家族》里表现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在海边踏着浪花欢声笑语。不过，以"偷来的亲情"抱团取暖，这种情节很像刊载于社会新闻版面的故事，而非大众日常。

翻阅是枝裕和的作品，我会更喜欢他在2016年的尝试——《比海更深》。没有什么非常规化的操作，故事情节也没有惊涛骇浪，整部片子轻描淡写，看似寡淡，但你只要真正看进去了，心就会被温热。

看《比海更深》是什么心情呢？也许就像在台风过境的雨天，煮了一碗乌冬面，里面还加了药补食材。生活不会因一碗面而变得全然美好，但心的某一处在不经意间被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