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当有少年强

1.

程嘉禾是善湘村村长的女儿，被村长养的干干净净，宛如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善湘村穷，是镇里的重点扶贫村。

可就是这个穷村子，出了一个大学生。

是老李家的小儿子，李泽清。他上学上的晚，再加上又休学了一年，今年22岁。

全村人商量着凑钱供他上大学，可怎么凑也凑不到学费。

还差那么几千。

村长望着李泽清，拍了拍他肩膀说“我还给嘉禾留了几千块的嫁妆钱，只要你娶了她，我就把钱拿给你。”

程嘉禾望着一表人才的李泽清，偷偷红了脸。

男人深邃的眼眸，虽不白皙但显得很有男人味。

老李很快就答应了，嘴上直乐呵的说“儿子你有福喽！咱村长的女儿长得可好看了，还在咱卫生所工作，跟你啊配的很！”

李泽清点了点头，答应了。

程嘉禾自然是没话说，她觉得嫁给李泽清没什么不好的，长得好看，又有学问。

领了结婚证后，程嘉禾看着照片上的两人，两个人都穿着纯白的衬衫，李泽清没笑，她笑的很开心，心里甜蜜极了。

她觉得这是她幸福的开始。

可后面的五年时间里，经过时间的推磨和生活的压力她对李泽清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个男人是冰冷的，刚结婚的那三天，她就没看出李泽清有多开心。

刚开始几年，程嘉禾每次过节都去村口等他。

不管什么节，端午节，中秋节，国庆节，春节，她都等。

一直从清晨干坐到凌晨。

她拿起板凳往回走的背影，很凄凉。

等啊等，终于在第五个年头的某一天，等到了。

男人穿着昂贵的西装，手上带着表，皮肤不再暗沉，反而变得白皙起来。

整个人都贵气了起来。

他这几年在城里过的很好，反观她，急忙忙的从卫生所赶回来，还穿着棉麻质洗的发黄的白大褂。

怎么看，两人都不搭。

他回家开口跟她说话的第一句话就是“程嘉禾，我们离婚吧。”

程嘉禾愣住了，良久，看着桌子上父亲的遗像说“好。”

父亲在两年前去世了，有了新的村书记来接替工作，她活着唯一的盼头就是李泽清了。

可李泽清负了她。

李泽清见她这么快就答应了，有些吃惊，他以为程嘉禾会死活不同意。

他们去民政局办了手续后，程嘉禾去买了一瓶矿泉水。

她拧开矿泉水，把水泼到李泽清身上，嗓音清冷，脸上淡然甚至带着一点厌恶的神情“这杯水祭奠我那死去的青春。”

她把矿泉水瓶丢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回到善湘村，收拾了行李，把家里上了锁，去卫生所辞去了工作领了工资后，有人问她要干嘛去。

她答道“我要考大学。”

她要改变命运。

她要回报家乡，她要让这个贫瘠的土地燃起青色，她要让家乡摆脱贫困。

她走出大山，是为了一辈子为扶贫工作做出贡献的父亲，是为了村里的孩子有好的教育资源，是为了让村里的老人不再为了吃药钱昂贵让不去看病。

她要回报祖国！

看清了事实后，她只觉得李泽清这个人让她恶心。去他妈的爱情，她的爱人是中国。

2.

重逢那天，是个雨夜。

这几天a城一直在下雨，今天下了大暴雨。

程嘉禾在一家高档餐厅当最低等的服务员，每个月有四千五的酬劳。

她一边学习，一边打工赚钱。

以前在她眼里，四千五的工资很高，在山里可以是一家半年的生活费。

可真正的进入了大城市，融入进了朝五晚九的工作，成了每天早高峰晚高峰里的一员时才明白，这点钱在城市里活下去都成问题。

于是，她打了两份工，调休的时候她可以去一个私人医院当清洁工，从早干到晚，每月三千。

餐厅门前停了一辆奔驰，程嘉禾见状连忙撑了伞去迎接客人。

男人打开车门后，程嘉禾立马把伞遮在他头上，带着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说“欢迎您来长虹酒店！“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不是旁人，正是李泽清。

李泽清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工服，没说话，程嘉禾还是带着笑去问他“先生几位？预订的是哪个厅呢。”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重山厅。”

她点了点头，带着李泽清去了重山厅。

她曾经想过，如果他们重逢了，一定要狠狠的打他的脸。

可没想到，重逢的这么破不及防。

她还是地上的泥，他是在天上的云。

云泥之别。

一切都没有改变。

宴会内，程嘉禾招呼着几个同事上菜，上完菜后，程嘉禾本想跟同事们一起出去，可一个油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喊住了她“那个小姑娘，你留在这给我们倒酒。”

她笑着答应了。

同事张渠怕她出事，跟她一起留了下来。

那个中年男人还是伸出了咸猪手。

他趁程嘉禾倒酒的功夫揩油了她的手，色眯眯的望着她。

程嘉禾不动声色的抽走了手，离了男人远远的。

张渠自然也发现了，他接了程嘉禾手上的酒，替她给男人倒酒。

男人看着美人走了，心里自然不爽，直接拿起酒瓶砸在了张渠头上“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老子让你给我倒酒了吗！你配吗！”

顿时，张渠额头上被砸出了血。

程嘉禾立马冲过去挡在张渠身前，赔笑道“对不起！是我的错误，请您不要生气，不要跟孩子计较，一切都是我的错。”

“先生，我给您倒酒。”

张渠疼的呲牙咧嘴，却执着的不肯出去。

大堂经理推门进来了，一直对那个中年男人道歉，并换走了程嘉禾他们。

员工宿舍内，程嘉禾给张渠包扎伤口，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张渠拉住了程嘉禾的手，认真的说“为什么他占你便宜我们还要给他道歉。”

程嘉禾抬起眼，严肃认真的说“因为他比我们有钱，他们是生活在云层的，因为我们无能，在这个社会里没有公平公正，只要你有钱，黑的也能变得白的，这个社会，只有强与弱的存在。他们想欺负我们，如同踩死一个蚂蚁一样。”

她接着说“别做傻事，我们还要生活，我们没了工作怎么活？”

这个城市，高消费高收入，哪怕累成狗，也存不了几个钱。

更何况，她还要存学费。

张渠的眼眸垂了下去，很久都没说话。

程嘉禾也没功夫管他，收拾了医药箱后跟他说“别傻坐着，干活。”

她刚走出员工宿舍，就迎面撞上了李泽清。

两人都相对无言。

李泽清率先打破了僵局，不自在的开口说“刚刚，对不起。”

程嘉禾眼里毫无波澜，她甚至觉得李泽清在博取好感。

之前他没说话，现在事情处理了他又来当好人了？

3.

“我不需要你道歉，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没必要。更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嫌恶心。”

说完，她就侧着身子进了大厅迎新客。

她很忙，根本没有时间跟李泽清说废话。

城市夜晚的灯光总是璀璨夺目的，现在是十点，属于大城市的生活，才将将开始。

酒吧内，霓虹闪烁的光照着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伴随着欢呼不绝于耳。

李泽清越发觉得怀里的莺莺燕燕是胭脂俗粉。

她们会为了钱去谄媚他，讨好他。

会像一只没有獠牙的猫，使劲浑身解数去取悦他。

而程嘉禾不是，她永远都是带着獠牙的野猫，总会在不经意间反咬一口。

她比任何人都有骨气。

离婚那天李泽清曾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当时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嘉禾打断，狠狠的把那张银行卡甩在了他脸上，带着怒气的说“我不需要你的钱！你的钱对我而言不过是垃圾，脏到骨子里了！”

她这人总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会温顺的不得了，直到让她失望透顶了，她会狠狠的抓你一把。

哪怕仅是口舌之争，也要斗胜。

殊不知，这种女人，对手握金钱权利的男人是致命的诱惑。

因为只有她的反骨，才会激起男人的占有欲。

城市的夜晚和城中村是不一样的。

这里偏郊区，林荫大树上的蝉鸣不绝，程嘉禾带着耳机在听英语单词。

楼下传来孩子的哭声，伴随着隔壁的骂声很久才消失。

这里是老城区，隔音效果很差。

当初她入职长虹酒店的时候，因为员工宿舍满了，经理给她补贴了点钱，让她自己去找了房。

老城区的夜晚是安静的。

本来就不多的路灯还坏了几个。昏昏暗暗的灯光打在马路上，几乎没有人在外面。

这就是一座城市的两个极端。

3.

程嘉禾上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就不差，后来因为家庭原因没去参加高考，回到了村子里。

现在重拾书本，反倒觉得有亲切感。

知识是属于自己的，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

自那次一别后，几年内，程嘉禾便再没有碰见过李泽清了。

她上岸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喜极而泣，虽然只是个医科大专。

她辞去了工作，来到员工宿舍跟张渠告别。

她拿着录取通知书，靠着门，眉眼弯弯的笑说“我考上了！我要拥有全新的人生了。”

知识改变命运，她终于要迎来全新的人生了。

过往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太阳又在她心中冉冉升起了。她再次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她要回报祖国。

考上大专还不够，她要专升本，她要赚钱回村子里建女校。

让山里的孩子们也能感受到知识的力量。

知识，改变命运。

她觉得身体充满了活力，一切都是新生的味道。

大学几年时光过得非常快，她专升本，今年毕业，在一家小医院上班。

在她三十五岁这一年，正式开启她令人倾佩的后半生。

a城即便是九月的天，也热的不行。

“医生！护士！”一声惊呼打破了宁静。

推进来几位烧伤严重的患者。

“这是爆炸事件，一家饭店的煤气爆炸，这是重伤的，轻伤的在后面。”

随行的警官说道。

程嘉禾学的是急诊外科，医院本来就小，烧伤科的医生不够，调了一些医生去烧伤科。

程嘉禾才转正几天，自然没被派去，留在了急诊科。

“医生！46号床不行了！冠心病心脏骤停！”护士大声的呼喊着。

程嘉禾立马跑过去，护士说做过人工呼吸不起作用后，她拿来了除颤器，仍然不起作用。

病人的手已经凉了，程嘉禾蹲在床边，用双手握紧了病人的手，企图把手捂暖。

明明病人半个小时前还跟她说要给她介绍对象。说她儿子1米8，特疼人。

还说自豪的说他们家的水果特别甜，要请她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三天后是可以出院的。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具没有体温的尸体。

她第一次送走病人，一直枯坐在床边，执着的不肯放下病人的手，一直想捂暖。

直到护士喊她。

她擦干了眼泪，跟着主任去看下一个病人了。

生死无常，她学医就是为了从死神手中夺人。

主任注意到了程嘉禾的情绪，骂了几句后说“想开点，这是你第一个送走的病人吧？干我们这一行的，尤其是急诊和重症病房的，见惯了。你别太难过，她那也是解脱，看病不花钱？你看她过得也不好。”

程嘉禾点了点头。

4.

程嘉禾在医院里结识的第一位朋友是护士站的宋云云。

跟她玩熟了后，才知道她是院长的女儿。

程嘉禾当时惊讶的不行，宋云云得瑟的说“还不赶紧抱我的大腿。”

后来她们聊到了一个同事结婚了，宋云云羡慕的说“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男盆友啊。”

程嘉禾只是笑，没说话。

宋云云碰了一下她的胳膊，闪着眼眸说“你不会有男朋友吧？”

程嘉禾皱了眉头，见四处没人后说“我之前被狗咬过，现在不想谈。”

宋云云顿时心疼她说“你太可怜了！渣男给爷死！”

替她打抱不平后，她接着说“我哥也是的，被人骗财骗色，知道他网恋被骗后，我笑了他整整一年。”

“诶你猜怎么着，他那网恋对象是个中年抠脚大叔！！！”

“我都快被他笑死了，三十多岁的男人被另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骗！！”

程嘉禾也被她逗笑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抠脚大汉喊哥哥～的样子。

程嘉禾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见到了宋云云的哥哥，那个被大叔骗财骗色的男人。

这天下班后，宋云云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今天她生日的消息，硬是要请她吃饭。

吃的是牛排。

程嘉禾第一次吃西餐，手足无措的望着餐前的这些刀叉。

宋云云朝着程嘉禾身后的人喊了一声“宋献！”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云云的哥哥。

程嘉禾立马站起来，跟宋献打了个招呼。

宋献长得很好看，浓眉大眼，打理着寸头，穿着风衣，笑起来两边还有酒窝。

他嗓音清澈“祝你生日快乐！”

他拿出了一个礼物送给程嘉禾，程嘉禾自然不收的，她跟宋献第一次见面，怎么好意思收别人礼物。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送了礼物，那么以后她就要回礼。

宋献不是普通人，送的东西肯定不便宜，她哪里回的起呢。

宋云云直接把礼物丢到她手上。

宋献笑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程嘉禾还是把礼物还回去了，点了点头说“可以的，我尽我所能的帮你。”

“七天后，有场宴会程小姐能做我的女伴吗？”

“为什么会找我？”程嘉禾笑说。

宋献望了宋云云一眼，坦荡地说“因为宋云云说你假扮我女朋友比较像。”

宋云云见她哥说出了真相，气急败坏的否认“我才没有说过！！！”

程嘉禾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两人。

“我听宋云云说，你想回山里建女校，七天后的晚宴，a城慈善基金会理事长会去。”

言下之意很明显。

程嘉禾敛了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问“是什么晚会？”

宋献回道“欧山集团举办的新品发布会。他们这次的新品就是关于机器人老师的，据我所知，他们会放一批新品在山区发展教育。”

他笑了笑说“我是师范毕业的，一直以来的梦想是能让山区的孩子学习知识。”

宋云云见程嘉禾一直不答应，急忙说“你还怕我哥把你拐卖了不成？那天我也去。”

程嘉禾望着宋献真切的眼神点了点头答应了。

宋云云开心的又点了一大堆小食。

5.

宋云云不像他们二人那样正经。

她更多的是想撮合他们两人。

只可惜到后来也一直没有成功。

七天后，今天程嘉禾和宋云云下班后，就一起上了宋献的车。

不是什么多贵气的车，是一辆白色北京现代SUV。

车内有两条长裙，一条是黑色带着细闪的吊带连衣裙，另一条是克莱因蓝抹胸长裙。

宋云云拿了克莱因蓝抹胸长裙，看了一下尺码，凑近前排拍了一下宋献“你连给我们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毫无疑问，那条黑色吊带裙是给程嘉禾的。

宋献把他们带去了一家工作室，这家工作室是宋献朋友开的，早就准备好了化妆师。

程嘉禾换好裙子，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她长得很温和，没有一点攻击性，皮肤被黑裙衬得白皙。

很知性成熟的风格。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不自在的护住了胸口。

她试之前看了一眼吊牌，很贵，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哇！嘉禾你穿这件裙子也太好看了吧。”宋云云带着羡慕的眼光走了过来。

试衣间正好没人，她悄悄地开了一个黄段子。

程嘉禾站在宋云云身边，两人一对比，其实还是宋云云更好看。

许是a城的风水养人又或是苍天垂怜，岁月并无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比起同龄人来看还要年轻个一两岁。

她的相貌并不张扬，甚至只能勉强算上好看，身上却有种清冷的气质，尤其映照了那句话：美人在骨不在皮。

宴厅内，程嘉禾挽着宋献的手，笑得温婉。

李泽清躲在暗处，像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偷偷的望她。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更何况还是李泽清这种人。

程嘉禾见到了慈善基金会会理事长，拿出了她精心准备的材料，恭敬地送上去之后在谈自己的想法。

李泽清离她并不远，也大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要建女校，让山里的孩子有学上。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会理事长只是翻看了两眼后说“我会考虑的。”

即便是这样，也给了她极大的希望。

宴会结束后，程嘉禾在地下车库碰见了李泽清。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们复婚吧。”

他靠在车子旁，指尖还夹着烟，嗓音沙哑。

程嘉禾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像是没听见一般。

“我后悔了，你不是想要回山里建女校吗？我给你钱。”

“我不稀罕你的钱，更何况，我早就看透了你这个人，你卑劣自私，虚荣心，占有欲强，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跟我复婚，因为什么！？”

“你好利用我给你做爱妻热心人设，在山里建学校，多有面啊，说出去特风光，人人说你是大善人。可你呢，你就是为了炒作去建学校！”

“我跟你不一样，我们不是一类人，我有我自己的初心要坚持，你就是利益熏了心，你为什么一当上了经理就要跟我离婚？就是觉得我是个村姑，配不上你。”

程嘉禾说完后，刚好宋献开车出来了。

宋献开了车门，走到程嘉禾的身边，礼貌的对李泽清笑了一下。

宋献身上温儒尔雅的气质立马就衬得李泽清什么都不是。

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内心几乎崩溃。

一个狠狠的揭开了他的伤口，一个在他伤口上撒盐。

李泽清费劲了心思去打扮的贵气，好让别人以为是城里的富家公子

只有真正的看见了富家公子，才明白，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学不来的。

他不就是东施效颦吗。

6.

程嘉禾没再管他，拉着宋献上了车。

宋云云在车子上就扒拉着车窗看，见主人公上来了，连忙凑近说“诶，那是谁啊？你前夫？”

程嘉禾点了点头。

宋云云立马透露出一种鄙夷的眼神“晦气！”

程嘉禾打开车窗吹着风，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李泽清那样的人，外表过得光鲜靓丽，尤其爱面子。

她今天揭开了他的伤疤，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感。

她其实很恨他。最主要的一点是，李泽清一出社会就遇到贵人，大学期间就被人挖去营销部门，在大学毕业后就当上了经理，刚开始这个公司只是个小作坊，后来越来越大，他也过得越来越好。

人嘛，七情六欲，总是有嫉妒心的。

她在饭店做服务员的时候看见他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时候，她嫉妒；她在休息日做兼职的时候，看着满盆的碗碟，她嫉妒他的工作轻松且高薪。

她嫉妒他不用为能不能活下去担心。

她曾经无数次在夜晚挑灯夜读的时候想过，如果当初是她考上了好大学，那么现在飞黄腾达的人会不会是她？

那是她被压在底层生活时的痛喊。

可现在，这些对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心境的转变，她不再年轻，也没有那个力气去嫉妒恨他了。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建女校，不要让多数女孩重蹈覆辙走她的老路，她让山里的孩子走出去，知识改变命运，奋斗创造未来。

这是她，也是无数人的愿望。

有山里孩子的，有像她一样的社会人士，也有像她父亲那样一辈子为扶贫事业发展做出贡献的人物。

7.

大约过了一月时间，程嘉禾收到了宋献发的短信。

他说关于建女校的事情，理事长表示可以具体聊聊。

这让程嘉禾欣喜若狂，下了班后就马不停蹄的去慈善基金会。

会理事长说建希望学校要联系当地教育局，教育局完全可以负责，只是需要投钱40–50万不等。

如今看来，只有建希望学校才是比较好的路子。

程嘉禾了解，宋献送她回去的路上说“四五十万我可以出。”

程嘉禾摇了摇头“不用，我会挣到的。还是跟之前谈的一样，一人一半。”

宋献递给了她一张卡，上面写了电话号码。他说“这是一份家教工作，一个小时三百，这个孩子刚高考失利，心情不好。他父亲的意思呢，也希望能够多疏导心理。”

“可我不是心理医生啊。”程嘉禾笑说。

宋献偏头望她，把卡放在了她手上“我觉得你就是个小太阳。”

“过誉哈哈。”

宋献转头认真的说“我说的是真的，一个小时三百，这还是试用期的价格，如果后期长期做得话一个小时四百五，补课最起码要两三个小时吧？一天下来也能赚不少。”

“你挣到钱之后，我们去投资，你就跟着我投小钱，反正赚了，我们俩都能赚不少，亏了，你也亏不了多少。”

程嘉禾点了点头。

“宋云云还准备开个奶茶店，你也可以投点钱进去，以后分红的时候又可以躺着赚钱了。”

他接着说道。

程嘉禾开玩笑的说道“那我就听财神爷的话，跟着财神爷发大财。”

宋献被她逗笑了，目光柔得不像样子。

8.

程嘉禾在这几年期间跟着宋献赚了不少钱，22万还是可以拿的出来的。

他们到达善湘村的时候，在村口，碰见了李泽清。

他不再西装革履，穿着大背心，拖鞋坐在村口。

脸上的胡须很久没刮了。

程嘉禾看着他现在邋遢的样子想笑出来却又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日子过得潇洒的时候，她盼望他不好。如今他真的过得不好了，她又想起记忆里那个干净的少年。

她对他只不过是年少时的怨念不甘罢了。

李泽清身旁站着个女人，她满心满眼都是李泽清，她站在旁边，手搭在李泽清背上，笑着看他。

李泽清看到他们了，他的右腿截肢了，被他夫人用拐杖搀扶着走来。

听说是因为车祸。

李泽清的嗓音不再清澈，浑浊不堪，程嘉禾望着他，透着他黝黑苍老的脸看见了另一个人。

这么多年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他们也不再年轻了。

“程嘉禾，宋献，好久不见。”

程嘉禾他们并没有寒暄多久，她回到了程家。

这个小院子里，曾经她种植在这的一棵小树苗，现在已经成了大树。

隔壁王婶的女儿说“嘉禾，你家这个树啊，生命力顽强的不得了哦，这么多年，他自生自灭，长得这么高大粗壮。”

正如她一般。

生命力顽强。

9.

学校建工因为一些口角原因工人停工，程嘉禾宋献怎么说都不行。

后来是李泽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他们走来，笑着说“我把他们说服了，明天照常上班。”

程嘉禾的梦圆了。

在她五十四岁这年。

鬓角开始生出华发，咳嗽声常年伴随着她，她经常眼花撩乱看不清路。

就在她生日这天，学校建造完工了。

开学典礼那天，程嘉禾望着人数并不多的学生们，热泪盈眶。

她的梦圆了。

属于他们的梦。

属于学子的梦圆了。

只是可惜，她并没有看到学校第一个学子考上城市里学校的那天。

立冬的那天，程嘉禾院子里的大树在随着风落叶，最后一片树叶落在她脸上。

她躺在躺椅上，想伸出手却再没有力气了。

她仿佛看见学生们在对她笑。

你看我我看你。好不热闹。

就这样，带着笑意的走了。

没过二十分钟宋献就来了，他本来是想跟程嘉禾说李泽清有了小儿子了。

可她一动不动，随着风归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