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我的高考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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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高考记忆，我印象最深的肯定是四中高二文科班，教过我们的那些老师们。八十年代初，我们上高中的时候青黄不接，年轻老师还接不上，一水儿都是五六十岁的老教师。带我们这个毕业班的班主任，是教历史的赵如璋老师。赵老师头发雪白雪白的，脸膛永远是红彤彤的。现在想起来，他应该一直都是血压很高的状态。

我们那时候住校，晚上下晚自习不管是11点还是几点，他那双大眼睛，一定还在教室里边瞪着我们。早晨不管是6点多，还是7点多去上自习的时候，赵老师早早地就在教室里等着我们。所以在我的印象里，赵老师一直是一个特别严厉的人。因为他的年龄比那个时候，我们父亲的年龄还都要大一些。所以我们对他其实都只有敬畏，都说不上是敬爱。确实老师太严厉了，天天看着我们。

但是高考前我记得，赵老师跟我们说了最柔情的一句话，“孩子们，你们以后毕业成家，老师可能就赶不上你们的婚礼了。说一句跟高考无关的话，以后找对象过日子，记住了，结婚前睁大了眼睛挑，结了婚就得闭着眼睛过。”

当年我十七岁，我们那个班也都是十七八岁，听着那么严厉的老师说这么一句话，大家都目瞪口呆。但是很多年以后，我们真成家了才明白这句话。我们真当老师了，还会把这句话传给自己的学生。这就是我上高中时候，班主任告诉我们的一句跟高考无关的话，但是能记一辈子。

说起高考记忆，我还特别想说说我四中高二文科班，教我们语文的廖锡瑞老师。我那个时候除了语文好，别的都不够好。所以我记得，我做过的最大的班干部，就是语文课代表。廖老师就一直鼓励我好好地写作文，能写出自己的文采。这种鼓励到底意味着什么，有时候要过很多年才知道。

2006年11月26号，我在西单图书大厦签售《<论语>心得》。那天特别的冷，从中午开始签售，到了下午天擦黑的时候，外面传进一张小纸条，说你的老师在外面排队。我记得我站起来时候，咣当一下把凳子都带翻了，我说快点请我老师进来。这样我就看见还是又瘦又小的廖锡瑞老师，他那时候已经年过八十了。他身上带着湿气带着冷风，他过来一下抓住我的手。他说，“教你的王老师已经去世了，你的班主任赵老师也去世了，教你地理的郭老师也去世了，我是替他们来看看，你是好孩子。”

我记得我跟我的老师抱头大哭，我那个时候才知道，语文老师对一个人的意义，不是在高考那个时候，而是在经历了漫长岁月的考试以后。所以我给我老师签的那本书，带着油墨香的论语心得第一页上，我写着“廖老师，这是我交给你的作文。”我想真的是好多年以后，我给我老师的一份答卷，比高考要迟很多很多年。

关于高考记忆，其实我也得说说，我学得最不好的一门功课数学。当年在四中高二文科班，教我数学的熊东仙老师，我现在还记得她的样子。她是这一波老师里，唯一一位女老师。

即使是夏天，她衬衫的领扣永远是系的整整齐齐，她头发也是一丝不乱。她的血压总是在两百多，我们那时候小，不知道两百多的血压有多难受，有多危险，就记得她特别耐心。

我的数学实在太糟糕了，所以我想我文科好，那数学就算了，我自己都放弃了。熊老师就老是追着我，慢条斯理跟我说，“我还没放弃，你有什么可放弃的？我来跟你讲。”我们那时候住校，小时候真是不懂事，四中的操场挺大的，周围全是一些树。所以我记得那个时候，为了躲熊老师就经常往外跑。夏天树木葱茏，人也好躲，我记得熊老师有好多次，都是在树后边草窠子把我给找着。然后她总是慢条斯理地说，“我还有信心，你为什么要放弃？”

所以高考100分的卷子，我的数学能够考到66分，这是破天荒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数学也能及格。今天想起来，都是熊老师的心血。虽然我后来是上的中文系，老师教给我的数学知识，可能现在还回去了。但是一个血压那么高、年纪那么大的老师，对一个那么差的成绩的学生，永远在说我还没放弃，你怎么能灰心呢？这个样子一直在我心里，在我当老师以后熊老师的样子，一直在我心里，那就是好老师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