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里的“旧”

生活里，旧物件是有一定价值的，比如古籍，老旧的衣柜，一只装咸菜的罐子，说不定就是古董。在时间浸润下，一件瓷器的包浆会令人怦然心动。

古人言：人不如旧，衣不如新，旧，绝不是陆游词中所说的春如旧，人空瘦。一个“旧”把思念刻画的淋漓尽致、多了无言的伤。一怀愁绪里的几年离索，在封建王朝的礼教下闹了个苦不堪言，尽管真情入骨，一句莫、莫、莫，隐含多少含泪的追悔。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后人再读这首词，千年已过，伤心桥下惊鸿一瞥，他们从此生死两茫茫。

时间再往前推，一句“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写尽南唐李煜亡国的凭吊。国破，山河不在，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被赵匡胤掳掠的李煜即使献出江山，最后也难以逃脱鸩毙的下场。没有国就没有家，苟且偷生的日子和梦里繁华形成鲜明的对照，可惜这首词写完不久，赵匡胤终究找了个罪名杀了他。

江南，对囚居于汴梁的李煜来说，旧时上苑，车水马龙，所有的花月春风都成亡国一梦。这样的“旧”令人心酸。人生大喜大悲，跌落的繁华如马背上的铃声，渐渐消失在历史烟尘之中。

时间毫不留情，我能留下的旧，除了岁月赋予的真，还有生活里含笑低眉的过往。剔除陈旧的回忆，抵达安身立命的居所，一枚红叶里找回最好的秋。去年，整个十月都沉寂在快乐中，时间节点上停留孑然的脚步，冗繁的尘事便彻底推开。人生最难得的是知道自己要什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生活，要么是努力，要么是苟且。所谓的苦难，只是途中遭遇的风景。

偶尔翻起日记，看黑白老照片，以及手写字体上的流年，青春成了泛黄的日记。但是谁能有慧眼洞穿人心的真假？一脚踏进社会就像走进阴阳七绝阵，左冲右突之后，才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旧事，就扔了吧……

当兵后，外婆临终前给我留下一些物件，包括一件民窑青花，百册古书籍。那只瓶子是外婆的陪嫁，原来一对，战乱时碎了一只。瓶身上两个老者和书童在园子纳凉，几枝写意的芭蕉随意画在瓶身上，很是古朴。外婆临终前点名把这些东西留给我，算是最好的念想。当我结婚时，母亲在悲伤中淡淡说了一句：你外婆说给你的，好好收着。

几十年过去了，搬了几次家，瓶子和书籍视如珍宝，女儿渐渐懂得它的珍贵，每次回家站在书架前瞅上几眼，流露出继承的期待。

旧的建筑也需要保护，城市化改造的进程中，很多保存百年千年的老宅子被拆了。利益面前，他们不知道这些无法还原的老建筑在瓦砾下哭泣。五十年代北京的城墙，在某著名历史考古学家建议下夷为平地，美名其曰要和旧社会划清界线，到如今追悔莫及。很多城市现在忙着复古，去复制被拆除的古迹，像绝情的恋人多年后假惺惺的关心。可他们不知道，有些东西没了就没了，拆了就拆了，花多少重金也还原不了当年。只有保护传承，才能让后人看到历史的曾经。

半生记忆中，童年的老屋，枣木方桌，低矮的课桌和裂着缝的校舍无数次走进梦里，烟雨长廊外的春花秋月倒是很少扰梦。时光不会老，老的只是人心。在岁月面前，守旧的心指的是伴随的真情，携手的不弃和彼此的珍惜，至于其他，就算了吧。

守一份旧，念一份好，余生，就这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