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开过的季节

桂花是优雅的，有苍老之姿，花期却较短。几场秋雨下来，芳香还是留给了大地。
你说，秋天沉甸甸的，在收获的甘苦中。干枯的叶在褪去生命的色彩之后，悠然回到大地的怀抱。春夏已经吸收了太多的阳光与情感，而我们，在季节流转中去检视自己的风景。

清晨起来，小区的桂花落了一地，落叶却稀少，这个位于浙中的城市，秋总是姗姗来迟。每次走在上班的路上，扑鼻的桂花香令人心旷神怡，金桂，丹桂站立在微风中，不惜余力的把生命的本味扩散出去。寓所离公司有三公里之遥，每日步行30分钟即可抵达。那日走在山坡下，昨夜的风可能大了些，一地的桂花铺在水泥路面，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俯下身来，用面巾纸轻轻的装了一捧，这个举动引起上学孩童的好奇：
“叔叔，你在收集桂花吗？”
“是啊”，我看着他们天真的脸，想起家中的桂花元宵，那些桂花是母亲在院子中收集的，桂花开的季节，她便在院子里的树下铺上一块竹席，风吹过，金色的小花就飘在席子上。从花季开始到花期结束，母亲那个小坛子里用一层桂花一层蜂蜜腌制的桂花蜜封口后摆在阴凉处，留着过年用。

离开故乡后，春节的桂花元宵再也没有吃到，老院子拆迁了，那株桂花留在记忆中，伴随母亲常常念起的唏嘘。只是这些往事和你提起的时候，除了怀念，还有惋惜：
“可惜，我没有能吃到你家乡的桂花元宵。”说起这些，语气带着遗憾。

回忆总是随着现实流转，20多年后，我们的鬓角在何时落上一层薄薄的霜都不知道。你的故乡，母亲的桂花树，都离开了我们如今的生活。

用面巾纸包着那些落下的桂花，目送上学的孩子，竟有点想女儿了。那年秋日，我们在虎跑泉听溪水叮咚而下的声音，也看着几枚枫叶从山涧顺流而下的轻快。生命也如溪水，无论经过多少蜿蜒曲折，最终都会停留在最后的地方，完成她最后的使命。

昨日看新闻，北方有的地方已经下雪，而这里的雨刚刚剥落秋天的热度。电话提及的往事不仅有家长里短，还有眼前的三秋桂子，枯叶在时间腐烂，也酝酿来年春天那一树的姹紫嫣红。

冬天，终究还会来的，不是吗？

不知道多久我们才能坐在自己的窗前，看天空初雪降临，回到当年故都相似的场景。雪落在琉璃瓦，街道上人烟稀少，偶尔有糖葫芦的叫卖声。那时，我们没有想到一场离别从夏天到冬天，桌子上的茶少了桂花的那种浓郁。空气中有暖气在流动，对视一笑，冬天的生硬和冷涩一下就变得柔软。这壶春茶溶解了凝滞和冷寒，一杯下肚后唇齿生香，而念念不忘的，还是当年那一碗桂花陷的元宵。

回忆，有念念不忘的当年，带着初见的味道，让走失很久的灵魂回到起点。经历人生的苦练，有些伤痕已经痊愈，就像那棵老桂花树上的疤结，在春意盎然的季节，萌发新芽，最后开出花来。

二十年前的冬天，我一个人站在江南的路口，那把断了弦的吉他靠在床头。鞋子埋在雪地，麻木了双腿。那是江南罕见的雪，也没有心情（是没有机会）去看所谓的断桥残雪。光秃秃的桂花树像残缺的雕塑望着故乡那座城市，用倔强的静默封存眼泪的奔涌。风雪在街道上乱窜，常青树的叶片所剩无几，却留下骨子里不死的孤独。

那把吉他不知所踪，曾经弹奏过的音符消失在暴风雪中，也找不到童年的阳光，沙滩、和仙人掌。

明天就是寒露，回家的时间又近了点，冬去春又来，等一碗桂花陷的元宵热腾腾的端上桌面，那些久违的味道带着童年的快乐，会一起回到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