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我错过了那场雪

立冬后，雪落在北方，心里有点失落，只能远远看着。独处久了，身边一草一木是日常的凝视，却不孤独。很想听听下雪的声音，找回去年冬天的感觉，却并未如愿。

这年冬天，没有雪，十几度的气温催开早生花，走在郊外，都怀疑走错了季节。

这有什么呢？人生走了一半，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倦怠，很多人慢慢走远，很多事渐渐忘记，却不会刻意去回忆。人本来就是这样，一旦离开了不在意的圈子，生活的重心都会向现实倾斜，虚无被忽略，路才变得踏实。

走到岁尾，心态淡了很多。经过的事没有几件记得清楚，以至于怀疑得了健忘症。梦想早就被现实取代，但是明白努力的意义是为了活的更好，而不是变得更差。

今年冬天来得忒早，落日在树梢上坠落，寒雀开始归巢。临水的亭子放着相机和三脚架，几枚枫叶倒映在水里，枯荷摇曳冬的萧条。此时，只有落枫和残缺的荷像冬天的样子，失了神的枯枝还有几只鸟雀叽喳。安静的梅园，有苔痕的太湖石半截留在水中，雾是冷的，寒烟弥漫在林间，几个升腾就多了朦胧的味道。

梅园我来过很多回，老梅树的斑驳与遒劲是一道道年轮，刻在骨骼上，留在记忆中。故都是远的，雪就下在那里，等再回去时，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梅园南边的河岔成了纪念公园，竹园与楼阁替代了曾经的荒芜。城市变化很大，原来丛生的茅草被野火烧尽，种植了香樟，竹子等景观树，弯曲的运河在晨雾中伸向远方，引导着思念入口。憩息的时候，思绪记录在手机上，倾斜某种情绪。在城市的角落安静的活着，所谓人间值得，你是唯一的理由。

时间更迭，花开花谢，能被关注的人和事已经不多，留下的真心给了真诚的人。涉水而来的夏天，荷花唯一能和梅媲美，冬月初升的夜，内心念叨的是北方的初雪。红梅打了花苞，凋敝的是野草，不败的是青竹，在时间的维度上踩点而来，让某个转身成为永恒的背影，留下的，是自己。

打开相机，删除纷乱与繁杂的照片，最后的画面是水中的亭子。四周是安静的，除了鸟鸣便是风声。亭子雕刻的图案没有仔细斟酌，只有枯荷在水波上有了动荡之意。涟漪是风造成的意象，扩散了难以平息的意念，油漆斑驳，匾上的字还算清晰。“忘远”，我不知道这个亭子起这样名字的初衷是什么，是“望”，还是“忘”，需要自己来深入理解了。

姑且我理解成“忘远”吧，忘了远方，忘了诗，这一切生活中原本都有，唾手可得，何必舍近求远。在我的想象中，当初题字的这个人，是不是有了忘远之意，臣服于眼前的苟且。在亭子对面不远的土坡，百年老梅像一个武士，更像一个斗士昂首挺立。被病虫侵蚀的枝干花苞无数，鸟儿的欢唱消弭独处的孤单。周遭落叶已尽，腊梅迎风绽放，唯有这一株株红梅不独立寒风。

回忆很多年以前那个冬天，在风里，一树红梅雪里斗艳，被雪压弯的弱枝似深情的迎候。那是我一个人的春节，避开太多的交集，也避开了不必要的牵扯。不知不觉，暮色已经来临，寂静的公园，寥寥游人开始离去。我像中了魔一动不动，思绪停留在很久以前。雪落在梅枝，落在头上。难得一见的雪在我手术之后降临，出院后折返千里后返回故土，伤痛换做一笑，放下了过去，走出了内心的风雪。

辞旧迎新，这是规律，不是规矩。在北风吹过的街头，漂泊的脚步戛然而止,脚下的雪不再是痛苦的吱呀声。那个新年，有个被病痛削去形态的身影还在江南等候，怎容我在料峭的郊外赏梅听雪？

这个冬天，雪未落，红梅未开。过不了多久，在冰雪的画布上，一树嫣红便是季节最好的脚本。太多被岁月关照的心，懂得感恩，学会断、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