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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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秋天,生产队改选,锅子哥当上生产队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他跃跃欲试地想干几件大事。


一天晚上,锅子哥把我叫到他家,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办副业,开粉坊的想法。我知道锅子哥这人思想活跃,胆子大,不愿意墨守成规,那会儿村里管得很严,他还是想方设法偷着出去打工,有时也做点儿小买卖。

他对我说:“村里太穷了,必须搞点儿副业,我们这里山药多,开粉坊挺合适,粉条卖钱,漏粉下来的渣滓可以喂猪,只要队里人心齐,我看这事能成。”锅子哥说得很认真,我听得也非常仔细,不时地点点头。

“粉坊就建在村边的牲口棚那里,我已经在外面请好了漏粉的把势,等漏粉的把势一到我们就开工,你有文化,脑袋瓜子够用,用点儿心,把漏粉的艺儿学到手,另外帮我管管帐目。我们要干,就干出个名堂,改改咱队的面貌,不能只靠地里刨食。”

锅子哥似乎有些激动,满心沉浸在粉坊的梦想之中,我笑着,默默地点着头,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会说一个字:“行,行……”。为了尽快把做粉条的手艺学到手,锅子哥让我把铺盖搬到牲口棚,和漏粉把式吃住在一起。


没有几天,那个漏粉的把势真的来了,一切听他的安排,我们在村边牲口棚腾出两间屋子做粉坊,在外屋挖了两个锥形的坑,用砖和水泥磨成两口大缸,对面稳上一盘磨,锅子哥还把队里最壮的那头毛驴给了粉坊,用来拉磨。

里屋垒起锅灶,还在门口砌了一个冻粉条用的小池子。粉坊的其他用具比较简单,什么做粉用的粗罗、细罗、特制的擀面杖、和面用的盔、打芡用的柳木盆、漏粉条用的瓢、捞粉条用的柳条笊篱、架粉条的小木棍,锅子哥还从自己家里搬来一大一小两口水缸…

粉坊的准备工作进展很顺利,没几天,一切准备妥当,在漏粉把势的指挥下,我们开始漏粉啦!

这位把式姓李,我称呼他李师傅,他四十岁上下,性格内向,不爱讲话,我向李师傅讨教问题,他也不过三言两语了事,只管自己亲手干,起初我以为他保守,不愿意把技术教给我,后来,我俩熟悉了,话略微多了一些,有时赶上高兴,也能和我聊上一阵子。


一天,天还没有亮,李师傅把我叫起来,我熟练地套好牲口,在他的指点下,把经过破碎、浸泡好的山药干一勺勺地倒进磨盘的进料孔,拍拍小毛驴的屁股,它非常听话地拉起磨来,吱吱扭扭,一圈又一圈,有意思极了。

听说漏粉条分“缸上”和“盔上”,“缸上”是做粉,“盔上”是漏粉条,按照锅子哥的意思,我的任务很明确,“缸上”、“盔上”都要学会,将来好帮锅子哥支应队里的粉坊摊子。


磨好的山药干经过罗筛、配浆、搅拌……直至做出粉砣,这些是“缸上”的活。我们期待的第一缸粉没有成功,用李师傅的话讲,就是“浑了缸”,净粉、黄粉没有分离开,混在了一起。

我很高兴,因为,这样可以使我多学一些东西。我细心观察把式的操作过程,认真学习养浆方法,很快一个个雪白的粉砣做出来了。

接着就是“盔上”的活了,现在回想起来,大概经过碎粉、做芡、和面、漏粉条、冻粉条、除冰、晾晒等工序。没有几天,一绳绳粉条晾满了院子,望着眼前的一切,辛苦和劳累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喜悦的心情难以言表,我得意地把酝酿了好几天的一首《清平月》写在日记本上。

“夜陪星伴,雄鸡初啼唤,颗粒净粉几滴汗,猪肥余粮万担。

身在广阔农村,心念世界人民,血流五洲点赤,汗淌四海微沦。”


一天早上,李师傅把我叫过去,对我说:“今天,缸上全由你来操作,盔上也由你指挥,我只在旁边看着。”


“我能行吗?”我到粉坊来就是为了这一天,可真的让我自己主事,却又觉得有些突然,心里有点儿发毛。李师傅笑笑,说:“你行,你能行。”

十几天过去了,我基本熟悉了粉条制作的全过程,不知李师傅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家里有事,回去了几天,粉坊的生产依旧如故,他从家里回来虽没有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在做走的准备。


一天中午,我听见锅子哥在和李师傅争执起来,影影绰绰地感觉是为工钱的事,李师傅到这里来是锅子哥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推荐的,因为关系亲密,当时就没有说死每天的报酬,现在他们开始讨价还价了,弄得面红耳赤,但终究还是定了下来。

下午我正在忙着干活,锅子哥把我叫出来,开门见山地说:“老李要是走了,你能不能顶下来?”我立即明白了锅子哥的意思,他要下逐客令了。我沉思片刻,点点头。锅子哥拍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扭身去找李师傅。


那天收工比较早,晚上,李师傅招呼我和他坐坐,还拿出半瓶酒,要和我喝两口,我心里乱糟糟的,不是个滋味,和李师傅朝夕相处近一个月,我们刚刚熟悉,他要是走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我佯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搅了一块黄粉,拍了几瓣蒜,又切了些白菜心儿,放在盆子里用盐拌了拌,就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我俩把和面用的瓦盔扣在炕上,放上那盆黄粉,只我们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喝起小酒。李师傅那天精神特别好,说了好多话。


夜深了,我俩钻进被窝,他睡不着,吧嗒吧嗒地一个劲儿抽烟,我劝他早休息,明天还要漏粉呢。

他对我说:“明天我就回去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再给你念叨念叨,你学得挺快,我估摸着,你行,你能支应这个摊子。”

平时,我常跟李师傅问这问那,似乎有好多东西要向李师傅请教,但现在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了,我们只好又从家长里短说开去,一直到很晚……


李师傅走后,我操持着粉坊的生产,一切还算顺利,队里还买了十几头小猪崽儿,粉条的销售也不错,村里的社员们多是用山药干换。

有时我们也到附近的集上卖点儿,为了体验做买卖的感受,我也去过集上,学着他们的样子吆喝,挺有意思的,再看看圈里那十几头吱哇乱叫的小猪崽儿,真让人心里痛快,想起那阵子,粉坊也算是挺红火的。

1971年春,有人把锅子哥开粉坊的事告到大队,说锅子哥挖“社会主义”墙角,听说这事还闹到公社里。

粉坊被迫停了工,扒锅拆灶,按人头平分了库里的粉条和山药干,那十几头活蹦乱跳的小猪崽儿也作价分了,粉坊又成了牲口棚,锅子哥一赌气辞了队长,扛起行李又到外面打工去了。


唉!办成一件事情真真地不容易呀!

专辑:一个村网站优秀村图视频版

文@马建军

知青往事: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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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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