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的春联

李先生的春联

作者王禹 30号院

许多往事令人怀念。旧时过年写春联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大年二十九，小院内到处窗明几净，真有些过年的意境。

李先生夹着一卷红纸，踱进院门的那一刻，大家立刻欢呼起来：

一年一度的写春联的时刻又到了！

李先生瘦长个子，性情古怪。经营着一家木材公司，收入不菲，却是独身一人。居室内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一张八仙桌，一把椅子外，别无他物。出来进去就是那身旧制服。

他嗜酒如命，口袋里揣着酒瓶，拎在手里的荷叶包，一定是油腻腻的酒菜。瘦脸上总是满面含春，颓然醉意。

素日里，他凡人不理，几乎与任何人都不来往。

对我们这群孩子则是例外：

一是夏天乘凉时，他会给我们讲《聊斋》故事；二是过年前，要我们帮忙，主动地为各家各户写春联。

此时，在我们的簇拥下，他指挥大家裁纸，磨墨，泡笔……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李先生点燃一支烟，端起紫砂壶，呷上一口热茶，扑平纸，提笔舔墨，不假思索地书写起来：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漂亮的赵体字，洋洋洒洒，一挥而就。黑红相间，龙飞凤舞，格外抢眼，赢得喝彩一片。

李先生很得意，沾墨舔毫，继续大书起来：

“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悠悠乾坤共老，昭昭日月争光”，“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彩云滚滚来”，“百年山河回元气，一统山河际太平”……

……

一副副春联红彤彤地摆满了桌面，桌下，顿时增添了几分喜气。

待晾干后，我们分头一通粘贴。

哈，整个小院，家家春联萦绕，喜气洋洋，年味十足了。

大门中间，是楷书体的“福”字，故意倒贴着，取福到了之喻意。

那情景真令人怀念啊！

文革中，李先生第一个被揪斗，其罪名是“历史反革命”。被遣送到了山东老家，从此，便杳无音信了。

2018 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