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愁丨麻将馆的田野调查

春节前夕，在老家听到一个关于打麻将的龙门阵，说的是村上有个人常年在外地打工，过年回家天天泡在麻将馆，春节还没过完就把一年的工钱给输完了。

十多万元的输赢！这个故事让我又奇又惊。奇的是，村上居然有这样的人物，辛辛苦苦一年积攒下来的钱，竟舍得在几天之内输完了，我无法想像他节后会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打工；惊的是，作为一个茶乡，故乡并不算富庶，麻将怎么打得这么大？

故乡位于两地三县交界处，上个世纪被称为“三不管”地带，一度落后甚至混乱。母亲河两岸的场镇虽然分属两个县，但是，一条狭窄的河流并没有完全隔开两县，两个乡镇地域交错，俨然一个大型场镇。去年推行乡镇体制一河之隔的两个场镇分别与临近乡镇合并，两个政府不约合同地搬到了临近乡镇，原来热闹的两个场镇一下子冷清了。

街上的人少了，生意也淡了。有个亲戚的小吃店歇业了，改行开了个麻将馆，起初只是在底楼铺面摆了五六桌，后来把二楼房间全部腾出来，增加了五六桌。

亲戚说故乡场镇上有二十家麻将馆，竞争很激烈，拼的是服务和环境。每天早饭中饭晚饭过后，他都要打电话邀约街坊来打牌，甚至还要接送。除了常规的茶水，麻将馆还要赠送水果。愿意留下来吃饭的，还可以免费吃饭，两荤一素一汤。春节回家，正逢亲戚大摆筵席答谢麻友们。一共办了十多桌，每桌四五百元。连麻将馆都把服务做得如此“优质”，这让我感到很新鲜。故乡每天都在上演麻友爭夺战。谁抓住了麻友谁就抓住了摇钱树？于是麻友被捧为了上帝。

过去，人们茶余饭后会约定俗成地训台子坝、老榕树、大桥头拉家常。如今，人们聚会的场所改到了麻将馆，东家长，西家短，各种龙门阵从麻将馆流传出来。人多的地方事多，麻将馆成为很多“故事”的发生地。亲戚的亲戚爱打麻将，却因为没去亲戚麻将馆而被诟病，导致两家之间生了嫌隙，这样的事情也乡村不在少数。

我试图对故乡麻将馆进行一次田野调查。故乡20家麻将馆，按照每家8桌，每天3场计，每家接待100人次，小小场镇每天约有2000人次在打麻将。我曾经问过亲戚，麻将馆一般打多大？亲戚回答的数据也让我惊奇，好像并不比我在城市听说的小。在这个问题上城乡仿佛没有多大差距了。

我不明白故乡人哪里来的时间和资金？也许不少人的资金来自茶叶，也许采茶季打麻将的人要少些。他们起早贪黑或者顶着烈日采茶换得的汗水钱，如果打牌输了，该是多么让人心焦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事情却又不断重复着。他们只是把它当作了一种沉浸式娱乐方式，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可能已经是一种生活方式。

春节期间，麻将馆比平时人更多，打得更大，忙碌了一年，好像这就是一种放松，或者享受。即使打得大点，时间长点，家里人也不会埋怨，毕竟新年还是要维持欢乐祥和的气氛。

2021年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