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桐树，故乡的桐花

故乡，有许多美好的回忆。我怀念儿时的桐树，我想念儿时的桐花。

桐树，书名油桐树，在我们四川农村叫桐子树。它的果可以榨油，是工业油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四川，至少是在川中地区，桐树是很常见的。山坡上，田埂土坎旁，房前屋后，一棵棵高大状如巨伞的桐树，那是农村人的摇钱树，心爱之树。

儿时的春天，烂漫，美好。它的烂漫美好，很大部分是因为桐花，因为桐花的特别，因为桐花的美。乍暖还寒的春天里，经过一冬的严寒相逼，桐树早落光了叶，剩下光秃秃裸露的枝丫。不知是从哪天开始，伴着蜂鸣燕飞，山溪淙淙，绿绿的桐树叶儿与桐花花蕾几乎同时冒出来了。过不了几天，那状如小喇叭，白如雪艳如霞的桐花就齐刷刷的开了。呀！一朵朵，一簇簇，缀满枝头，迎着风，迎着阳光，招摇自己的身姿，炫耀自己的美丽，那热烈自由劲儿，犹如情窦初开的山村少女，虽衣着朴素，却也明净大方，秀的发，明的眸，白的齿，不用粉饰，却也青春洋溢，让人怦然心动。

我老家在蓬溪一个名叫人和寨的偏远山村，儿时去家对面半山坡上的村小上学。每年三四月桐花开放的时节，上学路上，眼见到从坡上到沟底，从沟底到坡上，都是让人心醉神迷的桐花，那阵势，那景致，让人才真正知道叫春光烂漫。可惜这样的景致持续不了太久，遇上刮风，桐花便随风飘飘摇摇的落下；遇上下雨下夜雨，第二天树下更是铺上一大片湿漉漉的桐花。母亲说，“穷人不要夸，三月还有冻桐子花”。意思是，到了桐子开花的时节，往往是“倒春寒”，要冷上几天的。

花儿虽谢了，桐叶儿却在春天越来越明媚越来越温暖的阳光雨露中，呼啦啦的生长。那叶儿先如铜钱大小，过不了多久就长到手掌大小，状如小蒲伞，叶面光滑，泛着淡绿的光。微风一吹，密密层层的桐叶上下跳跃，发出霍啦啦的的欢唱。到了吃嫩苞谷的五六月，大人用石磨推出苞谷浆，和着嫩南瓜丝，再摘几片清绿的嫩桐叶包着，蒸制的桐叶包面，热乎乎，香喷喷，那清香味儿让人垂涎。

桐子花儿谢了，在花开的细细枝柄上，便露出碗豆大小绿绿的小桐果，这小桐果儿便在春夏里慢慢的长大，到了八九月便长到鸡蛋大小了。时至深秋，桐叶慢慢变黄，果实也成熟了，大人们便手持长竹竿哗啦哗啦打下桐子。落了一地的桐子收捡起来，用背篓背回家。桐子要先堆在墙边屋角，放上几日，待外皮慢慢腐化便剥去桐壳，留下圆溜溜的桐子。桐壳也有用处，晒干后当柴禾，耐烧，火旺哩。

打完桐子就是深秋了，桐叶黄了，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桐叶簌簌落下，过上十天半月，树下的桐叶卷成卷儿，干过以后，母亲会手持蔑制竹爬将桐叶收拢来，用背娄背回家当柴禾。在儿时那年月，农村缺吃缺穿也缺柴禾。房后常有人下山来偷柴禾，却断不会去砍桐树的。

桐花美，桐树实用。这就是我喜爱桐花桐树的理由。

不知从何时起，故乡的桐树少了，以至不见了踪影。那桐树那桐花也渐渐成了遥远的记忆。

我怀念故乡的桐树，想念故乡的桐花。

(作者：人和寨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