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佰安：苦涩的记忆—“杠子馍”

真正的苦难在乡下，真正的快乐在苦难中。

——编者

“杠子馍”是老家商州人对一种形状如同切断的木杠子节模样馒头的称谓。与这几天我们小区门口一家售卖的蒲城“椽头馍”还是有严格区别的。蒲城的“椽头馍”与“杠子馍”形状相似，但体积短、小，吃起来还瓷疙瘩瘩的，虽然很有嚼头，但并不虚活，我最难忘的还是商州特有的那种“杠子馍”。

我这里所说的“杠子馍”，过去的一般家庭是不做的，只在一些单位的灶上才会出现，它个较大，2两到4两不等，一般饭量小的人吃一个正好合适。

我第一次吃“杠子馍”的情景至今仍记忆犹新。小时候的一天，我跟随姐去在商县法院工作的三妗子家玩。刚到不久正好遇上灶上的“杠子馍”揭锅，三妗子就让炊事员拿一个给我吃。我当时也没“作假”，接过来就吃起来。那才蒸出的“杠子馍”热腾腾得很虚活,掰开馍甚至还能看到其中有许许多多的“蜂窝”。趁着热乎劲我三口、两口就吞进肚内，咀嚼之余心里还想着要是能再吃一个才更过瘾。然而尽管内心特别想吃，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让我遗憾了几十年。

1973年前后我先后参加过商县南秦水库、二龙山水库的修建工作。其间的劳动强度真是难以形容，反正只要一听说开工就产生一种恐惧心理，多少还有一点“赴刑场”的感觉；那时，每天要干够8个多钟头还必须完成规定任务才有资格收工，而一听说收工就好像被刑满释放一般，一身的轻松。开工去的时候能吃到一碗糊汤饭，但很不耐饥，好在这8小时的劳动中间和收工之后都有一顿饭吃能吃到一碗带面糊的菜汤和一个4两重的“杠子馍”。

吃“杠子馍”的情景至今难以忘记。“杠子馍”每次发到手中，我总要左右端详片刻，并不急着动口，因为我很明白这吃一口就少一口了。为了让这心爱的“杠子馍”充分发挥它的最大效益，我一般舍不得干吃，而是将“杠子馍”拧成小块泡在菜汤里慢慢地吃。这“杠子馍”块是经过发酵蒸成的，一放进菜汤里就迅速膨胀起来，这样就明显地感觉到吃得多了不少，心里自然就舒服多了。后来有人告诉我馒头泡进汤中吃对胃没有好处，那是不了解我当时的状况，饱汉当然不知道饿汉饥啊？

修水库时，我们队一波要去十几个人，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比我还要节省。他们忍饥挨饿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发到手的“杠子馍”节省下来，有的晒成馍干返回时带给家人吃，有的干脆往外售卖，每个“杠子馍”能卖到4毛钱。我二哥当时就卖过自己饿着肚子省下来的“杠子馍”，我心里不敢想象他那“杠子馍”是怎样勒紧裤腰带节省下来的。有一次二哥去水库出工15天，返回时竟挣了一个“马灯”提回了家。我知道光凭卖“杠子馍”的费用是远远不够的，其他费用是他去南祁岭子推架子车挣的钱，他帮忙将架子车从坡底推到坡顶一趟两毛钱，就这样利用休息时间赶10多里路才能推上几趟，随后还要赶紧赶回住地不能影响第二天的出工。

那年月啊，虽然在工地上出力不小，但还能吃上让人眼馋的“杠子馍”，这要比待在村里强多了。待在村里的话，劳动强度比工地上小不了多少，但收工后回家就只能喝一碗、两碗的稀糊汤了……

记忆中的“杠子馍”啊，早已在我心中留下了阴影，只要一想起“杠子馍”，我立即就会想起那已经逝去的苦难岁月，也条件反射似的自然会想起那每次出工前的恐惧心理，当然也会想起那已经离世多年只知道奉献而全然不顾自己的二哥……。

现在，每当看到小外孙女、小外孙要吃什么肯德基、三明治以及披萨饼，我就会自觉不自觉地想起曾经陪我走过艰难岁月的“杠子馍”。我希望我们的后辈能真正体验一下我们过去承受的苦难，从而加倍珍惜自己的幸福生活！

作者简介：金佰安，笔名尚舟。生于1954年3月，商州区夜村镇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商洛棣花古镇乡土文化研究院会员。历任教师、纪委办公室副主任、纪律检查科长、纪检监察部部长等职，二零一五年退休。喜欢交友，爱好文学。长期在中国第十冶金建设公司工作。有多篇论文发表于《中国纪检监察报》，散文《南爪花煎饼》、《妻子爱唠叨》发表于《首钢日报》。先后在《二建通讯》《中国十冶》等杂志发表文章数十篇。著有百万余字的散文集《走出岩峪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