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吃饭的幸福

曾领着孩子到动物园参观。

干枯的草地上跑过来两匹马。解说员说：“这两匹马，是一对母子。你们能分辨出哪一匹是妈妈，哪一匹是孩子吗？”

两匹马大小差不多，斑纹差不多，胖瘦差不多，年龄似乎也看不出来，就连神情看起来都差不多，怎么辨别啊？

解说员抓起一把青草向两匹马扔了过去。两匹马看见青草，飞跑过来。它们几乎同时跑到了青草边。一匹马迫不及待地低下头，伸出舌头卷起青草，美美地咀嚼起来。另一匹马则站在一边，伸着舌头，看着同伴，并不急于吃草。

解说员指着两匹马说，先吃草的那匹马是孩子，默默站在一边的那匹马是妈妈。如果只有一把草、一口粮，妈妈总是会让孩子先吃。动物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解说员的话，让我蓦然想起妈妈。

农村的家庭主妇，和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儿，回家之后还得忙着做饭。记忆中，母亲总是麻利地做着一家三餐的饭。做成饭后，她先把饭端给奶奶和下地干活儿的劳力们吃，然后给孩子们吃。等到家里的人都吃完、碗筷堆到灶台上后，妈妈才端碗吃饭。有时，饭做得多了，就吃一点；有时，饭不够吃，母亲就吃些馍，喝些剩下的汤。每每看到此种情形，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像母亲这样的生活真是一种悲哀，并暗下决心，自己将来绝不过这样的生活。

后来，参加工作了，一日三餐在单位里解决，只有周末才回家。瘦弱的母亲总是忙碌的，恨不得把所有的拿手好菜全做一遍。母亲依旧是最后一个吃饭。虽然我们极力劝母亲和我们一起吃，想和母亲在吃饭的同时聊聊家常，可母亲总是“趁热，赶紧吃，别管我”，执拗着不肯。有时，想和母亲说两句话，但是她仍然不停地做着手中的活儿。看着忙碌中的母亲，我们以“母亲生来就不会享福”来自嘲，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好像母亲就应该最后一个吃饭。

今年，母亲病了，瘦弱的身体在病床上显得更加单薄。有时，母亲走几步都会累得喘气。母亲再也不能为我们做饭了。每到周末，我们兄妹几人，商量着买菜，共同择菜、洗菜、切菜，不太会做饭的我也忙得不可开交。当饭菜一碗一碗被端上桌后，我高声喊：“开饭了！”于是，母亲在大家的搀扶下，与大家一起围坐在餐桌旁，可她总是给这个夹菜，给那个夹菜，就是不肯先吃。她非得等所有的人都开始动筷子后，才开始吃饭。每当离别时，妈妈总是愧疚地说：“我不能做饭了，让你们来了也不能歇一歇。”

孩子上了高中，才被接到我身边生活。给孩子做饭时，我得打电话问孩子的奶奶，孩子爱吃什么饭，或上网查什么菜更有营养。每当端碗吃饭时，我总爱提醒孩子“多吃点”。冷天里，饭菜吃着吃着就凉了。每当此时，我就急匆匆地打开火，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就重新摆到了孩子的面前……每次孩子吃饭，我总喜欢观察孩子的吃相：适合孩子的口味，孩子吃得多一些，我便暗喜；不适合孩子的口味，孩子吃得少一些，我的心中便充满内疚。而我自己，在孩子的“妈，你也吃”的催促下，总是喜欢在孩子吃完之后，才将那些剩余的饭菜拨到碗里。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成了最后吃饭的人。不过，看到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一种成就感、幸福感便溢满我心中。

原来，最后吃饭是幸福的。

（作者：商国辉）　　

（摘自《济源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