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空屋两年的大黄

守着空屋两年的大黄

作者|陈秀瑛

童年的丹青画卷里,泾河浊浪滚滚,咸铜铁路蜿蜒前行,铁路边农家式的小院,门口的石板上卧着一只大黄狗。大黄狗矫健而壮美,披一身黄毛,双耳机警地竖起,双眸灼烧着拳拳的光,神情悠悠的,步履缓缓的,我们都亲切地叫它"大黄"。

音乐是怎样进入我们的世界的?泾河的涛声遥远而静谧,火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羊儿咩咩,鸡鸣咕咕,然而大黄的汪汪声却居万籁之首。

二哥其时十二三岁,调皮而机灵。他从来喜欢养狗,常说:“狗是忠臣,狗不嫌家贫。"还说:“猫记千,狗记万,小鸡才记二里半,狗的记性好着呐!"于是,我们也常常说,狗是忠臣,狗不嫌家贫。就这样大黄成了我们家的一份子,不可缺少的一份子。每每吃饭时,村里总会响起二哥精彩的意味悠长的呼唤:嗷——大——黄!嗷——大——黄!神使鬼差似的,大黄即刻出现在他的面前,摇着饥饿的尾巴将饭食一扫而光。

守着空屋两年的大黄

一天夜半,大黄一阵狂吠,外面的脚步声嘈杂声响成一片。妈披衣出了门我将头缩进被窝深处。

一会儿,妈回来了说我家北面的邻居家遭了贼,多亏村里犬吠,盗贼没得手逃走了。

从此,我格外关心起大黄来了。和煦的日光里,二哥坐在门前石板上看书写字,大黄就蜷伏在他脚下,起初我怕狗,后来竟然也敢抚摸大黄光滑的皮毛,突出的骨骼,清晰的脉络,富有弹性的松软的肚皮。二哥写字入神时,大黄用爪子抓他的书本,与他嘻戏,二哥假愠,站起身来用脚轻轻地踢它:“大黄,趴下!"于是大黄驯服地趴在地上。它时常眯起眼睛蜷伏着,似乎漫不经心,突然又会一跃而起,双耳直竖,警觉地叫个不停。

铁路子校在距家八里之遥的小火车站上,每天天不亮村子里上学的孩子就起来了,二哥正是孩子头。他叫东家喊西家,呼朋引伴,而大黄总贴身站在他身边,是他的伙伴,又是他的卫士。大家沿着铁路朝学校走去。小路在脚下延伸,大自然编织着奥妙无穷的童话。说着,笑着,闹着,和着火车的轰响,大黄的吠叫,一部清晨上学图使人终生难忘。送到了学校门口,看着我们进了校园,大黄总是站在那儿,眼神悻悻的,不肯离去。

守着空屋两年的大黄

日月荏苒,岁月经年,每每忆起童年求学之路的艰难,就会想起大黄狗的送学之恩,就会忆起二哥那活泼调皮机灵的眼神,不禁潸然泪下,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惆怅和拳拳的感动。

一九五三年,因父亲调动工作,全家由泾河迁往临潼。临行时妈妈犯难了,大黄不能上渡船和火车,只得暂且留下了,留下了……,连同我们出生和成长的老屋。全家人怅然若失,二哥整天很少吃东西,着急地要哭了,他摇着妈的胳膊:"把大黄狗带走吧!咱把它装在袋子里,不会有人发现的。""不行啊,会捂死它的,到火车上会叫的!"二哥又去央求爹爹,爹严厉地瞪瞪他:“不中!”

苍黄的天底下横着一带乡村,泾河滚滚涛涛,浊浪排空,风口浪尖上一只木船颤巍巍地喘息;河岸上,慓悍孤独的大黄冲着船儿狂吠,叫声凄厉而苍凉,二哥痴痴地望着它,我们也都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割舍掉一份亲情,那一份乡愁,是多么刻骨铭心!以至于以后多少年,这幅泾河送别图会时常浮现在脑海中。

两年的时光似乎漫长,每每吃饭时,二哥会说,不知咱家的大黄狗咋样啦,每每闲聊时,他会突兀地冒出一句,不知大黄狗咋样啦,每每与新朋友谈天说地时,他就绘声绘色地讲起大黄的故事。

守着空屋两年的大黄

在铁路上工作是充满戏剧性的,两年后,父亲又调回了泾河。下了火车,已是上灯时分,全家人风尘仆仆直奔老屋而来。浓浓的乡情撩拨着我们的嗅觉,老远就闻到了故乡熟悉的味道。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大黄狗,二哥感伤地说,不知大黄还在不在?爹妈说,恐怕早跑别家去了吧……。渐近家门口了,影影绰绰门口石板上有团黑觑觑的东西一跃而起,直扑过来,撕拽二哥的裤脚又撕又咬,差点将人绊倒。“啊!是大黄狗!"二哥一下子抱起了它进了屋,妈妈点着了灯。灯下,大黄狗瘦了,老了,失却了往日的慓悍,眼神深沉,似在流泪。全家人神情黯然起来,二哥黑亮的双眸也似在流泪,反复念叨着一句话:"狗真是忠臣,给咱家看了两年的门呀!"

往事如烟,岁月永恒!普希金说:“一切都如云烟,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又会使你感到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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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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