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流逝的岁月

「散文随笔」流逝的岁月

  撰文/秋虫啾啾·重庆开州

  编辑/渝夫·河北石家庄

  【渝言不止】

  初读此文,以为是关于同窗情深的普通随笔,而之前的铺垫也印证了这一判断。往后细读,才惊觉作者是在欲扬先抑,他与初中女同学玉兰儿的交往点滴和懵懂之情,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对此,秋虫老师坦言:此文为”用心之文”,“写了个曾相好人儿,闪亮于心中。有朝一日,如果真成一本小书,当选此文。我想,缥缈的‘洛神’必会读到此文。人生有此一段让人颤动的岁月,只要老夫还在呼吸尘世空气,她必活在心中……”

  如此美好的回忆,自会引起共鸣。有网友这样点评这篇充满深情的文字:“真是极诙谐幽默的文字…对当时奇形现象表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真有你的。禁锢时代,敢涉儿女情事儿,不简单。如此看来,爱情真是美好!”

「散文随笔」流逝的岁月

  上初中时期,教育界流行是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上面发话革新,报上马上就宣传说这这是大好形势,形势一片大好。于是,资产阶级统治教育战线的局面如同落花流水,一去不复返了。如此背景下,轮到我初中毕业,两年期满,卷被走人,其实才十四岁!那时小学是五年制,学制果然短!

  吾在班上,典型属于小钉锤、小狒狒、小米老鼠之类的形象。唔,对了,我儿子刚上初中时,形象活脱是老子当年的复制品,只是儿子较我当年确实在行多了,能流利地说“OK”、“拜拜”之类的洋玩意儿。彼年人皆振振有词,不学英语照样干革命。外语,鸟语呢,鹰钩鼻子人叫唤弄出的声音,弄点响动,算啥啊!

  当年,成绩好算什么光荣?没这意识,政治思想好才是灵魂才是统帅!在我的头脑中,“成绩好只能算走白专道路,白专道路是什么?钻书谋利,私字当头,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而资产阶级算什么东西,是耻于人类的狗屎堆!”成绩差,心安理得,初中两年,全神贯注地盯着学校的乒乓球台,争台抢位是我每天必追求的理想,如步子慢了,轮到上球台,逐一击败上阵人物,如庖丁解牛,提刀四顾,顾盼自雄!还真响应号召,读甚鸟书呢!台上唾沫授业者,当年唤作臭老九!现才知老九说法,源自元代排座次七匠八妓、九儒十丐之说!

  除心思在小球上外,课余也常搞点创意。有个同学叫“何大拿”,常偷家中腊猪油,以六角一斤变买成钱,何所营?换来麻花油绳,饱口福也,我们吃得嘴上全是油香,伸出舌头咂舔嘴的周遭,余味无穷,相视作笑心情很好。于是常常是旷课,兼学别样也。后来,科任老师冲我父亲讲:“李老师同志,真有意思,你写标语时,还弄个小助手在身边,你真忙啊!”父亲摘下悬在鼻尖的花镜,定看人家戏谑怪脸,如坠云雾。

  人不能老让别人请客人。我见父亲,正坐读报,自语着报上的事,比如凭茧巴上大学,比如考零蛋作大官,比如斗私批修。我一边点头配合,仿佛在听,手却偷偷地揭了家中米罐盖子,将米抓来放到手帕上,待差不多了,打包便开拔。这当然是米老鼠形象,当时的行市是三两米换根油绳,也就是说,每回的搬运工程峻工,至少在一斤米左右,与食友两人边吃边以手接着油渣,吃得相对满意、万无一失,舌头不断地舔吻牙上香渣,幸福得欲仙欲死,咯咯地笑,活着真好。

  游荡恍惚,一下子就轮到最后一学期了。我镇高中历来只收四个班,而初中毕业生在当时的整个区范围,绝不亚于十四个班的人马,我得思考能否上高中的问题了。当时领导的训示是:重在看政治表现,当然文化成绩也是一个可以考虑一下的因素。我的政治表现,好在哪里?没信心,团员不是,舞台上从没风光,也从没捡到一块手表交还失主再央失主领回;家庭成份也高,何况还偷摘过校园的柑子,只是没被抓住而已!

  成绩呢!当然不好。好在成绩又不重要,当时的作文流行风格,“你追我赶、热火朝天、汗流浃背”,或者就是“东风吹,战鼓擂,无产阶级大无畏!”能作这样的妙句,坦然得很,报上头版头条就是不学“ABC”照样干革命,再则就是“几何、几何、尖尖角角,或者”“学好了几何,他娘的又值几何?”我想如果上高中,考打乒乓球就好了,那时招生考鸟呃!只兴推荐,招生委员会拍板!我想,说不一定也兴考球呢!乒乓球,引发中美建交,掀动地球加速运转,国球呢!

  上自习课时,我站起来,吮手指,分析如果班上推荐高中名额,轮得到我吗?青蛙眼姑娘会话筒宣传,声音宏亮响四方,成分也好,我甘拜下风;大屁股姑娘的老汉是大队干部,我又甘拜下风;丹顶鹤姑娘,八叔在县革委会,我又甘拜下风;柿饼脸姑娘的姐夫是村上会计……数了半天,人人英雄个个好汉。

  直到看见后排一个长一对小羊羔一般柔弱无助的眼睛的男生,我的自信一下找到了。我的成份高,是小地主成份,他家的成份比我家还高出一头,他家是个巨大地主成份,他肯定失望了。他脸有些灰,头经常垂着,灰白脸,象肩膀抬不起头,虽然他成绩是班上最好的,数学、化学尽是百分,然老师不喜欢他。他上课没说过废话,更没偷过学校的柑子……现在想来,老师们不喜欢他,乃是为了喜欢证明自己爱憎分明的政治水平,谁愿惹一身臊啊!与时俱进,政治方向嘛!明确才好嘛!万不能雾障眼目呵!

  我吮着手指观察了半天,觉得自己上高中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我哥哥们初中一毕业就下乡了!干力气活,劳动才是最光荣的罗!不过也残存着一份侥幸,因为我父亲毕竟是学校几十年的教书匠,那时没有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说法,只能是教书匠或臭老九!电影《决裂》里,李金凤携四岁女儿,因能歪歪扭扭写一行“我爱新中国”的几个字,被视为思想本质极好,而上了名牌大学!不是复旦至少也是个什么蛋儿大学!学校领导会不会因我父亲是教书匠而网开一面,让我上高中?我吃不准,还在吃吮手指,想想,读书之事,多混几年,多打打乒乓,多好!心态如此。

  毕业前夕,男女生距离仿佛一下近了许多,说话比较随意放松,不象以往,一和女生说话,大家都脸红。脸红的原因不是别的,是怕被同伴讥笑为两口子,那时不懂“恋爱”,根本没有见过“吻”字。这个字应该是个外来合成词,动口则勿言,乃是吻字!或者,吻字乃口动作时,万勿打嗝送臭气以扫兴!故为吻字!延伸开去,吕字为大口亲小口,串字则象征逮了个正着,一棍子当中劈来,好生了得。那么器字则定是四口亲一犬儿了,摇滚青年之嗜也,思之哑然!

  毕业前夕之夜,上晚自习,煤灯好几盏,男女生围坐成团,自由组合的。过去一律少男少女有别,各有阵营。我们拔去煤油灯灯花,很是兴奋,红红的光映着少男少女的脸庞,很生动。花儿里为王的是牡丹,人中间英俊的是少年,大家一下成了一家人,兄弟姐妹了,昔日条桌划三八界以及小事的争吵,成了说笑的话题。我们身体靠着身体,甚至感觉到女生的头发很香,体内散发之气,不同寻常,感觉很好,肌肤相凑,引发心跳,脸兀地飞红,是对异性䑃胧有了感觉?反正,这绝不是恋爱,恋爱是什么?鬼才说得清。

  我们不停地说着话,说的什么呢?精神越来越抖擞,想到明天就要打点被卷告别亲爱的班,亲爱的老师,真希望时间不要走的太快!还希望板脸的政治老师千万别来!

  毕业了,同学们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纪念品互作赠送。通常是送一张画报,一角贰分一张,比如李玉和手提红灯,目光炯炯;李铁梅身穿红衫儿,双手奋力拧辫,怒目鬼子贼鸠山,大无畏飒爽英姿之造型!我给好朋友的留言乃是“亲爱的同学,让我们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吧!如党叫我们读书,就好好读书;如党叫我们回乡务农,就做一个社会主义的新型劳动人民吧!”这两句,现成的,加什么思索?信笔就写成了!耳濡目染!

  整个晚自习,那画报或笔记本礼品,就象长了翅膀,时而进入这个人的课桌,时而飞入那个人的课桌。那时,怀里有钱的人实在是没有,别人送我的画报,我就将自己的名儿涂了,换了另一个同学的名字,又作为送人家的礼品。这没有什么不妥的,我看班上的同学,大多都这么运作的,物质穷匮岁月,不这么办又怎么办?如果要向每个同学表示心意,那么你得买五十个笔记本,或五十张画报,你买得起的话,还不成了大地主刘文彩啦!这没门儿,于是,一张画报或一个笔记小本本,是心意礼物,如水浒里那个偷眼看人释放秋波的白秀英,在特定人物的调度之下,向众多人投怀送抱,时这儿时那儿,这真的没什么!

  记得毕业分手那天清早,天气清凉凉的。绿杨垂柳,小河静流,大家一夜没睡,说够了“苟富贵,勿相忘”的话语,我逐一送着离校的同学,心里是说不尽的伤感。同排的女生小玉兰,叫兰兰儿,曾给我吃过她娘蒸的包谷粑,撕开桐子叶,金黄色的粑儿香气四溢,我吃着,手平放嘴下,防掉!她看我吃,浅笑,我无以回报,只是借书她看。她说她最喜欢《林海雪原》中的白茹姑娘,《白茹的心》,那一章,少剑波英俊儒雅,文武多才,姑娘为之心动,一腔柔情,最是动人,回味不已!

  父亲早年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满肚子的唐诗宋词、秦文汉赋,因停课闹革命,知识被凉在一边,一无所用。胆大时,潜伏家中,敢不合时宜地给我讲充满资产阶级思想的酸臭文章,比如《登徒子好色赋》,而且也不避我的小同窗兰妹儿,名篇有趣,听得我俩咯咯直乐。是的,东家之女,增之一分太高,减之一分太短,著粉太白,施朱则太赤,这是怎样的美人呵!但见玉兰儿目眶冉冉动,满是新奇,父亲亦喜喜自乐,杏坛讲学移到家中,饱享传道授业之乐。我受时代影响,反潮流思想亦略知一二,觉父亲之所为,与时代格格不入,仿佛是为资产阶级阵营培养其代理人,终归,说不淸!

  玉兰儿才不管那么多,在听讲《孔雀东南飞》时,忘情无语,我分明看到了她脸上晶莹的泪珠,欲语,终无语。久不上课了,窗外桔林,透过疏疏日影,四下清寂,夏虫蝍蝍,似助父亲的叹息,多年后,回想生命中也曾受此文化熏陶,真是幸运,何况聆听者中,还有一个亲爱的小同窗,这怎生是好?

  毕业了,这大山深处的兰妹儿,橙红衣衫,她的眼眶盈满了泪,掉头跑开去,如风中红绸。远处,她回头向我扬了扬手,万绿丛中一点红。一晃数十年,未曾见过一次,那风中红绸却闪烁在我心中。运动会上,她炭一般的发,红的衫儿,奔跑如跳跃的火苗儿,让我心跳,心醉!

  同学少年,往事历历,我和那个小玉兰儿,同排相坐,欧先生讲课时,唾沫如飞瀑击石,四处乱溅。她就将书翻着立放,神态端庄可人,如此,可避飘风雨;我则涎脸嬉笑,用手去抹了,热热的!玉兰便看我,一笑,眼神温情。先生浑然不觉,老花镜架在鼻尖上,皮带系在腰杆上,教本与眼睛相距二尺有余,他认真负责地照本宣科,大声地讲着马尾巴的功能与马蹄子的作用,有时臀部创作一声闷响,台上老学究绝不发笑,教学正常进行。你小子自窃窃偷笑,老汉我自慷慨激昂,笑屁有什么志气?臭小子!

  班上有玉兰儿,真好!全班人马到凤凰五峰山开荒种地,虽一月之久,也不觉累。借探路之故,与玉兰儿探幽密林,穿行溶洞,洞幽深而不平,少男少女手牵手,手儿温热,只盼路无尽头,走向永远。吾忘情不慎,头碰石壁,血如涌泉,玉兰儿拥住我头,出洞口,见天光,动作轻而柔,弄了清水,取怀中素绢,在我额头细心地清洗,满是疼惜爱怜的眼神,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当时,一种庄严的感觉自心底升起,我心中充满感动,时西风残照,风过处,我感到一阵凉意。看着玉兰儿,我发现,这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小姑娘,衣衫单薄,回想起来,物质贫困岁月,有待发育,小胸脯如莲蓬,跑起来一身轻便,却如小鹿儿,正是这双眼睛,秋水明净,望着你,何来滚滚红尘中的世故与世俗?清夜自省,这双眸子,如夏夜闪亮的星光,想着她,望着她,心感到崇高与庄严。同在天宇,好吗?

  一晃,多年过去,相逢还相识?应该早作人母,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吧!生活得好吗?坐在山林中草丛,听松涛,风掀动秀发,在想什么?空气清新,有点甜,你一脸陶醉,蓝底白条的运动衫儿,极是青春活力,定格在我的记忆中,忘情无语时,以面相蹭,明天将是怎样的情况,谁知呢,如今,尘满面鬓如霜,往事儿留在记忆深处,岁月岂能抺去?心与心交谈,水东流,不舍昼夜。

  当心与心如水滴相碰时,又何必久久地相偎呢?呵!鸡鸣欲曙了,分开些吧!梳理秀发时的专注,曙光初现,人面如镀了一层金,凉风悠悠,朝露清凉,忘情相望,玉兰儿,玉兰儿!

  分手毕业了,谋衣就食各东西。穷匮年代,物质是根本,生存为要。过去的,尽成了亲切的回忆。现在,遇逢老同学,谈及当年同窗好友,却多不知去向。玉兰儿呢,在哪里?在天下,在心中,如此甚好!

  同学呢,应该说有的作了官儿,有的作了老板儿,有的当了超生游击队,有的在当孩子王。玩伴李丰吧,二十年后一见,彼此皆惊,说原来的你呢?我看他也一脸沧桑,当年那个往女生手儿塞熟鸡蛋的丰儿呢?拿女生发夹在我眼前晃动炫耀的丰儿呢?变陌生了,昔日风采何在?佝偻了,相对无言,唯往事如昨,一下子,我俩竟如西洋人那样,拥抱在一起,泪己先流……

  同学中,还有个叫乌麻雀的男生,因残疾,一生未娶,为衣食奔波,因病而含笑九泉了。为何含笑?劳我以生,息我以死,也许,死是清凉的夏夜,不再炎凉的祥和,或者是脱却困窘的轻吁,再不就是进入永恒的宁静,庄周鼓盆而歌,最是乐天安命,超脱点,吾辈,衣食有着落,有甚伤感?更何必自作多情,为赋新诗强说愁?君不见,草如茵,松如盖,水长流,新生命又开始轮回了!

  浊酒一杯,岁月如斯,涌出的话,一时说得完吗?混得好也罢不好也罢,先饮一气吧!

  初中毕业那年,幸好中学招七八个班的人马!于是,米老鼠小臭虫一样的我,坐在教室一角,卑怯看人,说来也真是幸运,居然上了两年高中,比我几个哥哥幸福多了。

  今生居然读书了,而且,不大的人儿,居然有胆量和女孩儿好过,居然没被校方驱逐出门,如此,远比没进校门的人幸运!

  夜深想事儿,索性捻灯,沙沙记之,东方既白,逝去的,总是美好!岁月如流,一江春水,没法阻挠,一叹,置笔!

「散文随笔」流逝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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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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