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岳溪的金水桥

　　撰文/秋虫啾啾·重庆开州

　　编辑/渝夫·河北石家庄

　　【渝言不止】

　　身为重庆开州岳溪子弟，对别称“三洞拱桥”的金水桥并不陌生，儿时多次跟随母亲经过此桥到附近的表叔家作客。只是那时只惦记着表叔家的美食，压根没在意桥上仅有“金水桥”三字，更不知此桥的大名并非“三洞拱桥”。时隔多年，从秋虫老师充满深情的文字中获悉“岳溪第一桥”的前世今生，真正开了眼界、涨了见识，对渐行渐远的故乡亦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对此文，岳溪中学语文老师李华明点评道：“此作，写景状物，言志抒情，古韵醇浓，酣畅淋漓，令人沉醉。此桥离余更近，不能以文相歌，实为憾事。”

　　重庆开州岳溪镇最古老的桥是金水桥，亦称之为三洞拱桥，中间桥洞极大，两端桥洞次之。桥栏中央，大青石上大书“金水桥”三字，斑驳沧桑，很有味道。据考证，此乃清人李果山手书。想来是个风流倜傥之士，长辫长衫长袖，饮酒悬毫，泼墨挥洒，一代风流！

　　桥连接南北，方便路人，两端皆是小路。人至桥身，沿石级而上。桥身极宽，可并行一二十人。人到桥的高处，宽阔而平，有石凳，长条的，地面遍是绿苔，来往行人，到此歇息。河面凉风悠悠，好一个爽字了得！坐下来，乃不想离去，单爱这桥。

　　少年时代，父亲领我过桥，在此小歇。父亲突发奇想，发出一问：“如妖怪来了，你是愿被他们生吃，或是自桥上跳下去？”我往下一看，桥下绿潭，淡淡兮生烟；桥墩漫出野草，一人多高；夕阳之下，一片血红；长方形大青石上的“金水桥”三字，每个字显得好大好大！字体斑驳，岁月久远，有地老天荒的味道。

　　多年了，我还记得这个问题。我想，父亲是想让我学会如何面对困难、如何摆脱困境吧！

　　小时，常听老人们说，金水桥是李果山先生写；写时，极其潇洒，随取一布团，胡乱揉了，挽了袖，将头上辫子一并绕缠，置布团于盛墨的金盆中，腕悬空中，娇如游龙，轻重缓急，宛如云舒云卷，让四周环睹之人目瞪口呆，以为绝妙；而果山先生，举重若轻，如红灯记中李玉和先生，手提红灯四下照，心中是有谱儿的！

　　今日重新品悟此字，笔力有刚有柔，字的组合，一气呵成，全无做作气，横看侧看，确实有古朴凝重之气。

　　李果山何人？多年如谜一般盘萦在我脑中。近日从故纸堆中，拾得李氏清代家谱，渊源数代，方知李果山先生乃是我的祖上，咸丰年间人。难怪爷爷过去多谈到此人，该是爷爷的爷爷呗！

　　如今，我行笔到此，深为自己不能光宗耀祖而叹息。姑且寄望后代重振雄风吧，于是便让生命有了盼头。同时，亦为我的祖先李果山而骄傲，我是李氏的后代，此一脉为岳溪大姓，一桥贯通李家坝，乃是明证！

　　如逢夏夜，这儿风景独好。桥两端丛林，漏下月光，疏疏如碎银残雪，夜风习习，少有蚊蚋。男女老幼于桥下沙洲芦苇荡中，席地而坐，亦饮亦歌亦小吃，长者说陈年旧事，少儿追欢，姑娘女子眉眼盈盈，寻意中人儿于夜色朦胧之中，月如素面，淡淡罩之。人在月中，如新出浴，船尾跳鱼弄水声，沙净无泥，野地蛙声一片，此境亦真亦幻，人在梦中，梦中有桥！

　　桥下绿潭，深不见底，惟我二叔阿炳，早年挎枪赳赳横渡鸭绿江。他精于水，年轻时潜入深潭水中，以苇杆儿唤气，入水二十分钟，人头冒出，嘿嘿自乐；手破水面突兀而出，执一大团鱼，脊背墨绿，形如巨磨，肥白且厚实，四足欢动，如莲子福娃，轰地让岸上群众齐声喝釆，颈引脖伸，先睹为快。

　　那团鱼三十余斤，鱼甲有篆书，“南宋壬申放生”，六字清晰可见，只是不知何人行善，此事儿至今仍耳语流传！水底凉得紧，彻骨生寒！此鱼为水中圣物，二叔端视良久，复投之于水底世界，涟漪荡开，满水鲜活。为之，二叔多次感叹！

　　如逢雨季，山洪奔涌而来，惊天地泣鬼神，直奔金水桥而来，水击石墩，立溅数丈，如乱云齐涌，见之，让人惊眩，坐半日，颜方始定。仰观桥洞顶上，高悬斩龙剑，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是勾践青锋宝剑还是莫邪三尺白水？恶龙来时，金水桥如擎天巨人，执剑在手，气闲神定，雨住，咆哮执山洪不再放肆，敛声消遁。雨后彩虹，四野浓绿，上下天光，空山如洗如滤也。人在桥上，水面泛金，以范仲淹的说法，登斯桥也，把酒临风，其喜气洋洋者矣！

　　如今，岳溪河上游修了龙安水库，蓄水万斛，泽及浦里区域，纵夏雨骤来，金水桥下河水清清，卵石白白，水草轻拂，鱼群过江，往来自如。沿河居民，不再忧心水患，风雨来时，高卧室中，有安如泰山的感觉。昔日每逢暴雨不住，夜则人喊马嘶，携儿带女，民不得宁也。今能安居乐业，全凭党的好领导，逢此盛世，国泰民安，衣食无忧，确实好福气。

　　昔日金水桥，如今加以改建，桥上不惟走行人，车辆亦可畅行，南来北往，交通方便。如逢赶集，桥上行人，鲜衣美服，担菜卖蛋，挑运水陆空之物者，尽有之。其中夹杂妇人女子之欢声，颇是热闹，远看行人如蚁，至黄昏仍有蚁群移动，壮哉！金水桥！

　　金水桥造福万民，分明岳溪一景，游人到此，岂能不游？

　　时光荏苒，桥尚在，人亦生生不息！愿这桥的寿命，天长地久。夏天的夜里，明月挂在天空，如同白昼，我步行到此，凉风悠悠，想些事儿，久久不愿归家。

　　金水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