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值夜班的时候生了我

文/何丽

小时候过生日，吃得最多的就是我妈做的生日面。
那时候，一到生日那天早晨，我一起床，就能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生日面，在碧绿青翠的葱花和油菜之间，卧着两个金黄色的鸡蛋。
于是，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生日面，我妈的话也开始在耳边响了起来：
妈妈怀你可不容易了，从知道怀孕开始就有妊娠反应，一直反应到生你。
人家都说咱们娘两个命里相克，让我打掉你，我妊娠反应得特别厉害的时候，也不想留你了，给你爸爸打电话，他坚决不同意，说第一个孩子，一定得要，这才留下你。

我开始还忍着孕吐反应，跟着部队一起拉练，行军，射击打靶。
有一次，妈妈从高高的草垛上往下跳，跳下来就流血了，赶紧住院保胎。
我们妇产科流行一句话，叫做：好的自然会留下，不好的就流走了。说的就是自然流产的孩子可能有一些基因缺陷，所以留不住。
顺其自然生的孩子最健康。
好多孕妇打个水，抱个花盆，稍微累一下就流产了，我们也是这么安慰人家的。

本来妈妈的孕吐反应大，心里也一直想着，要是没有你，我就不会这么吐了。
没想到，我一看流血了，忽然又舍不得你了，大概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日子长了，有感情了吧。
当时妈妈就一心想保住你，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三天，竟然止住血了。
后来怀你九个月的时候，我还在妇产科值夜班呐。
前半夜的时候，我和你吴玲阿姨接生了六个小女孩儿，你吴玲阿姨还说呐，再生一个，就凑成七仙女啦！

没想到啊，后半夜，我们两个刚在床上躺下一会儿，我就开始肚子疼，为了不耽误你吴玲阿姨休息，我就一直忍着疼。
等我忍啊忍到最后实在受不了啦，才把你吴玲阿姨叫起来给我接生。
是你吴玲阿姨接生的你，你的名字也是她起的，因为你生下来，又白又嫩，你吴玲阿姨说你就像一朵花一样又鲜艳又美丽，叫艳丽吧！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一个字儿：丽儿。
因为妈妈怀你的时候，妊娠反应厉害，一直吐了好几个月，不能吃东西，全靠输液维持，还要训练，到处走，所以你生下来才三斤八两，皮肤白白的，头发卷卷的，哭起来声音好像一只小猫一样。人家都说妇产科的小张大夫生了一只小猫崽儿。

你生下来的第一个家就是保温箱，在恒湿恒温的箱子里面呆了七天七夜，才回到妈妈身边。
因为当时，妈妈还住在野战医院的集体宿舍里，和你爸两地分居，没有分房子，也没有人照看你。
妈妈的集体宿舍就是你的第二个家，和妈妈一个宿舍里面的阿姨们都特别喜你，每天抢着抱着你玩儿。
等妈妈过完满月回医院上班的时候，白天就把你放在妇产科的值班室里，值班室又成为你的第三个家了。

等妈妈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就会过来给你喂奶。
有时候，妈妈太忙了，没有来得及给你喂奶。妈妈的同事路过值班室门口，听见你饿得直哭，就把你抱起来，在妇产科病房里面，随便找一个刚生完孩子不久，正在给孩子喂奶的产妇，让人家喂给你几口奶吃，救救急。
幸好你不认生，有奶就是娘，只要眼前出现一个带着奶香味道的奶头，抱住就吃。估计是饿极了吧！
有一次，你被一只特别大的奶头呛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从那时候开始，你就知道挑奶头了，见到特别大的奶头，小脑袋就直摇晃，坚决不要，逗死人了！
每天等妈妈忙完了，到值班室找你的时候，经常发现你不见了，于是，满医院到处找孩子。
原来你不是在别人家妈妈的怀里津津有味地吃奶呐，就是被妈妈的同事的同事们抱走了，在医院的内外妇儿各个科室轮转呐。
我说，知道了，妈妈，这些话你每年都说，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我妈赶紧说，不说了不说了，一根面条，两个鸡蛋，祝我闺女生日快乐，考试考100分。

哎呀，一听这话，我又不高兴了：妈妈，我考不了门门100分呀！我妈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你努力了，考多少分都行，我就说一下我的心愿。你快吃吧！别凉了！
其实，那时候的我，心里的生日愿望也想考100分，可是，要是让我妈一说，就觉得有压力啦！

其实我妈对我还真的没有什么要求，平时她不在家，都是我爸，我姥爷，还有我们邻居照看我，所以只要她一回来，就一直干活，让我爸我姥爷歇歇。
对我也是，只要写完作业，就让我出去玩了。至于考试考多少分，考得好不好，还真的不太在乎。大概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缘故吧！

那张婴儿的照片，真是个小美女啊！ 我妈妈最大的遗憾就是这辈子没个女儿陪陪她。"四个男孩成天家里闹翻天不得安生。" 其实妈妈有个大女儿，但战争年代行军打仗妈妈只有将女儿给了农民，后来夭折了。这是母亲一辈子无法愈合的创伤。 我们的母亲一辈子太不容易了。我们要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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