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 ▏我的军医妈妈（连载十六）

文/何丽

因为妈妈在野战医院上班，所以平时不是值夜班就是野营拉练，去农村送医送药，各种科普宣讲，经常没有时间回家。
可是只要妈妈一回家，就会从早忙到晚，家里就会有很多好吃的，也会变得干干净净。

因为平时只有我和弟弟在家，爸爸一边上班，一边还要忙着给我们做吃做喝，也没有时间收拾屋子。

还有就是我们家有一个喜欢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罪归祸首，那就是—我！
因为我喜欢跟着院子里面的哥哥姐姐们到处疯跑，爬树，上房，趟河，翻墙，钻沙子堆，扔石头玩打仗……还喜欢时不时就给家里带回来一些野生小动物：蝴蝶，蚂蚱，蝌蚪，知了，小鱼，小虾，小虫子……，伴随着这些小动物一起来的还有沙子啊，土啊，草啊，小木棍儿啊……还喜欢养各种小动物，养小兔子啊，养小乌龟啊，养小鱼啊，弄得家里像个小型野生动物园似的，乌龟满屋爬，兔子四处跑！
结果，我妈一回来，先是收拾我，把我喂饱了，让我出去玩。然后，她开始收拾我的小动物们，把它们统统遣返大自然！

有一次，我在沙山上挖洞，一路挖，一路钻，跟土行孙似的，从沙子堆里钻出来，整个人都成了沙子人，头发，身上，脸上沾满了沙粒儿跑回家。
正赶上我妈在家，她堵在家门口，像个门神似的不让我进去。
她让我在门口站着等着，她在屋子里面准备好一大盆洗澡水，给我把所有衣服都脱在外面，然后抱着我使劲儿抖，把我身上和头发上的沙子粒儿尽量抖干净，再把我放到水盆里去洗。
等把我洗干净抱出来，回头一看，盆底儿铺着一层厚厚的沙子！

接着，她开始做她喜欢的事情：
她喜欢做各种美食给我们吃，春夏秋冬四季变着花样地弄好吃的。
她喜欢在我们家那一小块地里养月季花，喜欢把开得特别水灵鲜艳的月季花剪下来，插在玻璃花瓶里，让我们一进家门，就能闻到月经花那一缕缕淡淡的馨香。
她喜欢绣花，我们家里用的枕头，床单，被罩，门帘都是她绣的花儿，草儿，喜鹊，鹦鹉……

她还喜欢织毛衣，织各种花样的毛衣，看别人身上穿的毛衣好看，就叫住人家，看几眼就会织了。然后她就一件一件织个不停手，走到哪里织到哪里，她的裤兜里永远都是左兜装着针灸针，右兜装着钩针或者是毛衣针。
妈妈的针灸针很厉害，有一次，院子里面的一个孩子发烧，跟我们玩儿着玩儿着，忽然就口吐白沫，抽起风来了，我姥爷正好来找我，看见了，立刻回家喊我妈。

我妈赶过来以后，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灸针就在他的人中穴上一扎，那孩子的人中穴马上流出来一条像小溪流似的黑红色的血，立刻就不抽了，当时看的我和围观的一群孩子满眼震惊和佩服。
还有我牙疼的时候，妈妈用针灸针一扎穴位，牙疼也会立刻止住啦！
我们家里爸爸，妈妈，弟弟，姥爷 还有我身上穿的毛衣都是妈妈织的，弄得我啥都不会织，除了看书和玩儿，别的啥都不会。
直到后来我结婚以后，也有了女儿。妈妈才说：你现在也是妈妈了，得学会给你的孩子织毛衣了！我这才开始正儿八经地跟着妈妈学编织啦。
她还喜欢养小鸡，小鸭，没事儿的时候，最喜欢蹲在鸡架旁边，充满怜爱地，挨着个儿的抚摸那些毛茸茸金黄色的小可爱们。
有一次我去找她，看到傍晚的阳光，柔和地照在此时此刻的妈妈身上，给她和小鸡们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好像油画一样美好，我都看呆啦！
但是她不喜欢养猫养狗，大概是因为她见过被猫和狗咬过，得了狂犬病的病人，受刺激了吧？

反正我们只要弄回来猫啊狗啊，没玩两天呐，只要妈妈一回来，它们就得从哪儿来还得回哪儿去，最后，弄得我现在也不喜欢养猫养狗啦！
她喜欢坐在缝纫机前，一边听着收音机里面的歌曲，一边嘴里还跟着哼唱着，一边手上不闲着地给我们做衣服或者改衣服，久而久之，我都会跟着唱了，再后来，连缝纫机都好像学会了，它发出的声音都好像是在唱歌呐！

她喜欢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喜欢用消毒液洗衣服，擦地，弄得我们全身都是消毒液味儿，走出去，谁见了都问，你们家是有谁在医院上班吧？！

最有意思的是她喜欢把洗完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而我最不喜欢叠衣服，经常把洗完的衣服团成一团又一团，使劲儿把它们塞进衣柜里，然后艰难地把柜门推好。

结果我每次打开衣柜的时候，一团团衣服稀里哗啦地滚下来，好像火山岩浆爆发一样喷涌而出，四散滚动，让我应接不暇，招架不住。
为这事儿，她没少说我，每次都说：闺女啊，你怎么就不像妈妈？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生的？我就回答说，当然不是啦，您不是说我是从垃圾箱捡来的吗？

其实当时我是觉得叠衣服浪费时间，还有玩心太重，除了玩儿，别的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心不在焉地。所以，每次妈妈说我，我都是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冒，屡教不改，下次还犯。

现在，没有妈妈说我了，我反而特别喜欢叠衣服了，每次洗完衣服，我都会把衣服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再把衣服规规整整地收在衣柜里，就像妈妈当初做的那样，就像妈妈还在一样……
她还喜欢给街坊邻居看病，谁家里有病人了，一叫她就走。

有时候，好不容易盼她给我们做顿饭，刚在厨房把煤气打开火，我们院子里面就有人家来找我妈去给他们看病，于是，我妈把火一关就走了。
人家看我们小孩儿还没吃饭，或者把我们拽到他们家去吃饭，或者把自己家做的包子，馒头送过来给我们吃。

去别人家吃饭，我喜欢去那些家里有小孩子的人家，因为可以跟别人家的孩子一起吃一起玩，多好玩啊！
要是没有小孩儿的人家，我会觉得没意思，人家怎么拽我，我都不愿意去他们家。

有一次，我硬是被人热情地给拽到一个没有孩子的人家，好像她们家的孩子都大了，不在家里住了，所以特别干净。
她们家的沙发上，茶几上都盖着雪白地绣着花儿的罩儿，茶几上摆着精致的一碟花生，一碟瓜子，一碟糖果，一碟苹果。

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中间那个巨大的干净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着去里面房间给阿姨看病的妈妈。
等啊等啊等，简直是度日如年啊！不对，是度秒如年啊！
尤其是面对着眼前的一碟碟好吃的，还不好意思吃，还不能视而不见，简直是太煎熬啦！

生生把我一个小孩儿，分分秒秒逼成了柳下惠：柳下惠对美女视而不见，我对美食视而不见！
虽然人家说了让我随便吃，可是，我怎么能在这么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一个人大吃大喝呐？万一弄得到处都是花生皮，瓜子皮，人家又要重新收拾，多不好意思啊！

我只好让我的眼睛不看美食，（哈哈，得不到的，我就不看，不理，当它不存在！）只看着对面白墙上挂着的大挂钟，看秒针一点一点像个小脚老奶奶一样踱着步，听着它那像老爷爷呼吸一样缓慢的滴答声，小心眼儿里一个劲儿地热烈祈祷着：妈妈快出来吧！妈妈快出来吧！快出来把我从这个大沙发里捞出来吧！我都快坐不住，躺下啦！

所以自从有过那次受罪的经历以后，说什么我都不愿意跟着妈妈去别人家里面啦！
我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独当一面，拿馒头蘸白糖，拿酱油拌米饭，拿家里种的小黄瓜，小茄子蘸我妈自己做的黄豆酱吃。虽然吃的简单，但是，吃的轻松自在，自由惬意啊！

每次，妈妈都是免费帮别人看病。人家病好了，也总会在心里惦记着我们，等他们老家来人带来一些土特产的时候，他们也会给我们送一份儿，还有他们家孩子穿小了的衣服也经常送过来给我们穿。
所以，我从小就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我们院子里面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所以从小我就吃过四川的泡菜，东北的粘豆包，广州的苦瓜，湖南的辣椒，北京的臭豆腐……
好多东西第一次吃的时候，会觉得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难吃的东西啊？竟然还会有人把它们当成宝贝一样拿来送人？！

可是，后来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它们真的变成了宝贝！我会越吃越上瘾，比如黑面包，开始吃是苦的，而且还有一种糊味，苦瓜更是苦的咽不下去，四川的泡菜好酸啊，湖南的辣椒真辣啊！北京的臭豆腐可真臭啊……
可是，人的味蕾真是奇怪啊，慢慢吃几次，就会开始接受了，再后来，竟然喜欢了，上瘾啦……

从开始的不喜欢，不接受到喜欢到甘之若饴只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就像人和人的接触一样，开始可能互相不喜欢，可是，接触几次，可能会因为某些性格，爱好的契合，而彼此喜欢，可以融洽相处了。

所以，有可能在某一天，你会变成你现在不喜欢的人，也可能在某一天，你会喜欢你现在不喜欢吃的食物。反之亦然！
就像我小时候，不喜欢那些涂口红，涂脂抹粉，穿高跟鞋，擦香水的女子。

些正式场合化一些淡妆出席，也会穿高跟鞋了，觉得化妆是该有的社交礼仪。
人生不是简单的喜欢和不喜欢，而是随着时间，阅历，知识的改变，心境也会随之转换的内心之旅。
从童年到少年到成年，我们可能会因为世事变迁而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甚至可能是面目全非啦！
但是，只要内心一直保持儿时的纯净无邪，天真烂漫，那么，不管什么变化，多大的变化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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