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进│那盛开的泡桐花（连载八）进修学歌舞

按照要求，第二天吃完早饭后，我就背上了已打好的背包，将生活用品装入了旅行包，手拎着装脸盆的网兜，告别了新兵班里的战友们，在排长刘省建的带领下，同周萍、袁一红、袁月芬一起来到学校的东门，等待接我们的汽车。在当时，刘省建是连队的八班长，到宣传队后我们都改称他班长。

不大一会，一辆军用卡车开到了东门口，昨天下午开会的那些人已都在车上了，他们也和我一样带上了背包和生活用品，我们几个连队来的人上车后就坐在了自己的背包上。此刻，我们车上男女青年共13人，其中穿便服中有2个男青年和3个女青年,他们身材高挑，相貌秀美。在车上，由于大家还不很熟悉，话也不多。但可以感到，我们每个人对即将到来的学习和生活都充满着激情。

经过一番行程后，我们的卡车在江西师范学院的门口停了下来。这所大学就是现在江西师范大学的前身，当时它与江西大学同为江西省两所最有名的大学。宣传队队长戴士斌从驾驶室里下来后，他召唤大家都下车，让大家在校门内等一会，他便去联系学校的有关人员。待我们把背包和行李拿下车后，卡车就掉头回去了。

戴队长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年纪，可他实际年龄只有30几岁，中等个子，圆圆的脸庞，微胖身材，说话略带些淮北一带的口音，非常和气。由于他实际身份是学员中队的教导员，所以大家都叫他戴教导员。

我们十几个人，背着背包，手拎着行李，站在江西师范学院大门内的路边上。我环顾了校园内的景色，面前的是一幢深灰色的老办公大楼，有4-5层高，算是学院当时最高的建筑。据说，学院文革时期搬到了农村去办学了，一年前才迁回南昌来，目前都还在恢复之中。

1977年初的江西师范学院，政治气氛还是十分浓厚，墙壁的橱窗里挂满了毛主席和华主席的照片，办公楼墙壁上还贴着很多大幅标语，如打倒王张江姚“四人帮”反党集团！坚决拥护和捍卫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等等。

向学院深处望去，一排排三层高的学生楼延伸在院子里，楼房很破旧，杂草丛生。校园虽有一种幽静的感觉，但这与校园的凌乱环境显得非常不和谐，也与我们军营里整洁的环境相比，显得十分的杂乱。学院里的树木很多也很茂密，时下正值初春，各种植物正慢慢吐着绿叶。当我们这些军人出现在校园里时，很自然就引起了学生们的好奇和注意，他们从我们身边走过后，还不时的回头向我们张望。这些来来往往走动的学生，他们都是工农兵大学生。

不一会，戴教导员就领着一男一女两个老师模样的青年人来到我们身边，他指着女老师对大家说：“这位是胡建军老师”，他又指着男老师说：“这位是严汉光老师。男同志跟着严老师去男寝室，女同志跟胡老师去女寝室”。

我们几个男同志在严老师的带领下，从学院大门右侧向东走，走过弯弯曲曲小路，经过一个杂草丛生的水塘，来到一幢旧房子的二楼。严老师给我们八个男同志安排了两间空置的学生寝室，每个房间有4张床。6个女同志就住在对面的女生宿舍楼里。就这样，我们就开始了短暂而又难忘的大学进修生活。

午饭时，我们来到食堂与大学生一起排着队用饭菜票打饭吃，饭后再返回宿舍。在来回的路上，我望着校园内的景色和人来人往的大学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到大学里学习，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中午休息后，全体人员集合排着队来到了一个旧礼堂里。这里面的设施很陈旧，一排排靠背扶手凳凌乱的摆放在舞台下面，舞台不大台面不高，这就是我们的舞蹈练功房了。我们大家站成两排，戴教导员与两位老师站在我们面前，开始了学习前的讲话：

“同志们，今天下午我们正式开始在师范学院的学习了，胡老师和严老师是我们今后舞蹈学习的辅导老师，全程负责我们的学习安排。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两位老师表示衷心地感谢！”大家立刻鼓掌。

戴教导员继续说道：“根据我们这次学习内容的安排，所有的人都要进行舞蹈技能和声乐技能的学习。另外，有乐器特长的人，会有专门的老师给你们辅导。下面，我对这次学习提出几点希望和要求……”

听完戴教导员的讲话后，感到有些纳闷，我到宣传队应该是来拉琴的，怎么也要学习唱歌跳舞，这我那会啊？我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班长刘省建。

他对我说：“你没听懂吗，我们宣传队就这么些人，每个人都要上前台演出。否则，我们就不可能拿出来一台节目。”

我明白了，除了拉琴外，我也得登台唱歌跳舞。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新挑战，看来是要“丢掉幻想，准备战斗”了。

接下来，胡老师开始对我们讲话：“热烈欢迎福州军区军政干校宣传队的同志们来我们学院传经送宝！根据你们的要求和学院的安排，下面我就大家的学习计划做一个具体的说明，一周6天，3天的舞蹈形体训练课、3天的声乐训练课交叉进行，每天上午上课，下午舞蹈训练。学习乐器的同志一周上一次课，由专业老师个别辅导。”

听完胡老师的讲话，我明白了，要想来提高小提琴水平是不可能的了，学习唱歌跳舞则是主业。

胡老师接着说：“今天第一天，我们从形体训练开始。下面请大家脱去外衣，跟我一起活动关节。”

说完，她脱去身上的外套，身着紧身的运动服，脚穿白色练功鞋，在活动关节热身时，她那苗条的身材显露出女性特有的柔美和矫健。这时，我才注意到，胡老师皮肤白皙，头扎两个短辫子，特别是她脸上的一对酒窝，一笑起来显得特别可爱和美丽。她看上去，好像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按照胡老师的要求，我们把小礼堂的长凳子搬到墙边，腾出一块练功的场地。随后，我们都脱去了身上的军装外套，上身穿着部队发的白衬衣，下身穿着宽大的军裤，脚穿解放鞋。

在活动完关节后，胡老师开始教我们舞蹈姿势的站立、提筋和擦地等基本动作，她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动作的要领，严老师也不厌其烦的一个一个纠正我们的动作。

说实在的，对我这个刚学完队列动作的新兵，现在又学舞蹈动作，真感到很不自在。脚要站成丁字步，身体不能正的站，要侧一点，头要昂起来，胸要挺起来，手不能垂直靠紧裤缝，而是要微微握拳提起来，像拎着两个水桶似的。我们就光站立和提筋就练了好一阵子，大家的动作才勉强统一。由于感到非常别扭和不自然，互相看着，时常会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稍休息后，又接着进行擦地训练，这是蛮有意思的动作。手扶在凳子的靠背上，一支脚的脚尖顺着地面向前擦出去，脚背和脚尖要一起绷直，先向前擦，再向侧擦，然后向后擦，两个腿轮换着擦。由于大家穿着解放鞋，做起动作来看上去总感觉动作不到位。不一会，我们就练得两脚酸痛，浑身是汗。

下午，3个多小时的训练，虽然很辛苦，但大家的热情却十分高涨。特别是我们中一个叫单淑怡的女队员，她是特邀来的有舞蹈特长演员，男的一个叫何鑫长，他是学校印刷厂的职工，他们俩不仅身材好个子高，都学过舞蹈，动作也非常标准，常获得老师的好评。而我们几个当兵的动作就逊色了很多，身材也不是舞蹈的材料，可我们都一丝不苟十分刻苦。

第一天的学习和训练，虽然累一点，但感觉收获很大，特别是在舞蹈学习中，通过老师的讲解和示范，我们开始慢慢懂得了一些舞蹈动作的美感。

由于第二天要上乐器课，而我身边没有带小提琴。为此，戴教导员批准我下午下课后回家一趟，去把自己的小提琴带来。晚饭时我回到了家，父亲母亲感到很意外，当知道我参加了学校文艺宣传队来南昌学习后非常高兴，急忙为我做了一顿晚餐，吃完了饭后，我背上心爱的小提琴就返回了学院的宿舍。

第二天上午，我们开始上声乐课，给我们上声乐课的是一位女老师，她叫王小凤，看上去有四十来岁，身材匀称，仪态端庄，气质高雅，很有大学教师的做派。

王老师弹着一手好钢琴，她从音节开始由低到高练习我们的嗓音，教我们如何把声带打开正确发音，如何咬字，如何用气息唱歌等等，我和大家感到非常的新奇，学得也非常的认真。我们中的女兵袁一红和班长刘省建两人的嗓音特别好，袁一红的音色很漂亮，高音部分也很松弛，听上去很舒服，她说自己以前进行过声乐训练。班长刘省建的声音特别宏亮，音域很宽，他能唱到很高的音域，是男高音的材料。

在学习声乐中，通过老师的测试，说我的声音条件也蛮好，音色纯正，音域较宽，发音方法比较准确。不足的是，音量不太大，发音的共鸣点不够准。我听到后感到挺高兴的，这自然提高了我学习声乐的兴趣。为此，我每天不停的练习嗓音，经常向袁一红请教发音方法，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拉小提琴的人。

下午，安排了我们4个有乐器特长的人去见老师。一个名叫焦峰的小伙子与我都学习小提琴，他是学校的干部子弟；另一个是大队卫生员叫林翰鸿是吹笛子；还一个是学员中队的文书叫辛泽模是拉二胡。我们分别到各自的老师那里去上课。

我和焦峰来到一个叫杨檏轩的老师家上小提琴课，他是全省有名的小提琴教育家。杨老师身体非常瘦弱，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听说他已到了退休的年龄。他热情的接待了我们俩，听完我们介绍的情况，他感到我们的学习太短了，而且还得学习其他东西。为此，杨老师说：“你们在我这里只能上二三次课，只能帮助你们解决拉琴中一些常见的问题，要想提高小提琴水平，还得回去后自己好好练习。”

接下来，我们俩各拉了一首小提琴曲，我拉了一首快弓练习曲。杨老师听后肯定了我的速度和音准，指出在节奏和清晰度上存在一些不足，他看得出我有很久没有拉琴了。然后，杨老师给我们俩拉了两首小提琴独奏曲，一首是《金色的炉台》，另一首是《梁祝》序曲。我们俩都大开眼界，赞叹不已。这样好听的曲子，我还是第一次现场聆听，实感非常难得。最后，杨老师根据我们各自的情况布置了一周的练习内容后，就结束了下午的课程。

从杨老师家回来后，我和焦峰练习小提琴的热情开始高涨起来了，我们俩每天都拿出很多时间练习小提琴，似乎我们的目标要成为小提琴艺术家。

在三周的学习中，舞蹈学习和训练是我们的学习重点。不管是学习声乐的人，还是学习乐器的人，每个人每天都得进行舞蹈训练，这是大家的必修课。所以每个人都很认真，胡老师和严老师也教得非常认真。

为学习好舞蹈，戴教导员特意给大家发了一件胸前印有“福州军区军政干校”运动衫和一双小白鞋，在舞蹈训练时穿。通过短暂的舞蹈训练，我们不仅学会舞蹈动作中的“一位、二位、三位……”、“云手”“拉山膀”等动作，而且还完成了两套舞蹈形体训练操。像“平转”、“二位转”等高难度动作，大家也敢去尝试一下。由于大家基础差，但都特别的刻苦，尤其在练习平转和二位转的动作时，不管转的姿势是五花八门，还是转得摔倒了，大家的积极性仍然很高。在男同志中，何鑫长和万友华两人的动作算是最出色的；在女同志里，单淑怡和陈洁的动作是最好的，在短时间里她们还完成了劈叉动作。这些都源于他们的刻苦，以及他们对舞蹈有着良好的悟性。

随着舞蹈学习和训练的深入，大家越来越喜欢上了舞蹈训练，只要一上舞蹈课，大家的情绪就很高涨。大家在舞蹈学习活动中，不仅能读懂舞蹈动作的语言，感悟舞蹈动作的美。而且在相互观摩，相互帮助、相互评议，男女异性之间的交流障碍，在不经意间就自然的荡平了。我们青年男女开始慢慢有了良好的交流和沟通，有时候还敢相互开玩笑了。这不仅有益于的舞蹈学习，也有益于大家的身心健康。这对后来宣传队的排练和演出都产生了积极的作用，这也是我们学习舞蹈所产生的奇特效果。

在江西师范学院的学习日子里，我们的一切活动都是由戴教导员负责，杨大树干事只来过师院看望过大家一次，他说现在忙于节目的创作，没有时间过来。

由于戴教导员的家在南昌，他宣布家在南昌的同志周末可以回家。这样，每到星期六的下午上完课后，这对我和万友华、何鑫长、周萍等少数几个家在南昌的人，都是一件高兴的好事。每个周末我都能回家了，父母亲自然也非常高兴，虽然我们回家总的次数不是很多，但那段日子是我当兵后最幸福的时光。

在进修学习快要结束的前几天，天气也慢慢地转晴了，春暖花开，阳光灿烂。学院的校园里到处是鲜花盛开，特别是校园池塘边的桃花和梨花，在杨柳嫩叶的拂动下争相斗艳，一派春色盎然的景象，大学生们都在抢用照相机取景合影留念。现在回想起来，真可谓是“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这一场景也自然激发了我们的照相欲望，也不记得是谁拿来一架照相机，大家可高兴了。这天下午，我们都穿着印有“福州军区军政干校”的运动衫来到学院池塘边的柳树旁，在胡老师和严老师的编导下，照下了几张我们不同造型的群体合影。有劈叉的、有抬腿的、有挥手的、有握拳的、有奋进的、有展望的等等，真是“美丽壮观”。最后，俩位老师和我们大家在学院的大门口处照了一张合影纪念照，纪录下我们青春岁月中那珍贵的瞬间。

在短暂的进修期间，我们与胡建军和严汉光两位舞蹈老师天天相见，大家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可是，自从离开他们后，由于紧张的排练和演出，我们再没有见到过他们俩位老师。

后记：

2017年春，我通过师大的领导，终于找到了的胡建军老师，与她取得上了联系。此时，她已60多岁，退休多年。当我把大家在学院门口的合影照片发给她时，她激动地对我说：

“这张盼望已久的合影照片，我终于在40年后才看到了它，感到非常的亲切和珍贵。谢谢你！你为我圆了一个思念的梦！”她告诉我严汉光老师很多年前就离开学校出国了。对此，我向胡老师表示深深的歉意，并祝愿她健康快乐！待我们宣传队再相聚时，一定来拜访她。

（未完待续）

作者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