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进│那盛开的泡桐花（连载五）春节情意浓

文/朱进

1977年春节还有二三天就要到了。越临近春节想家的念头就越浓。我们的军营在南昌市西郊，离南昌市区很近，乘公交车只要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家。

其实，离开家当兵的时间并不长，算起来才一个多月，却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一个高中毕业的学生，变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了。想到自己脱下便装，穿上了向往已久的军装，迈着军人的步伐，唱着嘹亮的军歌和肩负的军人崇高使命，心里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自豪。每当悄悄地拿出小镜子看着自己穿上军装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总是甜蜜蜜的。如能在春节的时候回到父母亲的身边，让他们看到儿子这一幅雄赳赳的军人样子，该是多么的幸福啊！他们肯定会为我的成长和变化感到高兴的。

春节的脚步在一分一秒地走来，我的心好像早已飞到了家里！可是，当我看到班里的战友们依然在刻苦的训练，专心过着紧张的连队生活，而他们的家都远在福建、江苏的县城和农村，回家过春节是绝对不可能的。想到这些，就感到自己的愿望有些“奢侈”。为此，我把回家的念头深深地埋在心底，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情绪，同往常一样，高高兴兴与班上的战友们一起迎接着新春的到来！

大年三十的晚饭，连队在食堂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每个班都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摆放了七八个菜，最入眼的是红烧肉和炖鸡等大菜，平时是看不到这些好东西，菜都是出自炊事班战士们的手，做功非常一般，但份量还过得去。每个桌子上还放了两瓶酒，一瓶红酒是江西的麻姑酒，一瓶白酒是南昌的莲塘高粱酒。大家看到酒可高兴了，我们每个人都用自己的军用搪瓷杯装了一些酒。连队首长带领大家一起举杯共庆新春佳节的到来，共祝春节快乐！

班长、排长都一改平时的严肃紧张的面孔，与我们有说有笑地喝酒，战友们也彻底放松了，相互调侃逗乐十分开心。连长和指导员端着酒杯，亲自到每个班上来敬酒，挨个与我们每个人碰杯，好不热闹。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热烈和浓厚的军营年夜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和温馨！

吃完年夜饭离开食堂时，班长袁逢燕把我叫到一边说：“接连里的通知，上级已经批准你们这些南昌来的新兵，可以回家过春节了！”

“真的啊？太好了！”我高兴的差点叫出声来。

班长接着认真地对我说：“连里让你们明天一早就回去，初三下午晚饭前一定要赶回连队！回家后不要到处乱跑，要注意影响，这是部队对你们的照顾，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谢班长！”我马上立正敬礼回答。

第二天，大年初一，吃完了早饭后，我和李聪、蒋勇智、杜钢四人一同高兴地离开了连队。当来到营区的东门时，我发现东门的岗哨旁有两颗泡桐树，与我家门的口那颗一样高高的，这让我感到非常的亲切。

我们走出东门时，蔚蓝色的天空白云朵朵，正前方一轮火红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今天的太阳好像特别大、特别圆、特别红！初春的阳光，洒落在我们的身上感到暖意浓浓，脚下的柏油马路蜿蜒起伏向前延伸着，今天似乎走得那么轻松自如。我们四个人有说有笑，朝着公路对面的省庄公共汽车站走去。

到了车站后，不一会，就看见万小妹、李青、周萍、郑鹭玲和徐小青等六七个女兵也朝车站方向走来。快到我们跟前时，万小妹看见了我，便说：

“浔浔，你们来的很早嘛！”

“他现在不叫朱浔浔啦，叫朱进！”蒋勇智抢先开口回答；

“朱进？改名字啦？还是叫浔浔好听！”万小妹接着说；

“你不是也改名了！”李青对着万小妹说道；

“她改了什么名字？”我向李青问道；

“她现在叫万薇。”李青答道；

“万薇，嗯！蛮好听的嘛。”我赞许地说。

我和万薇、李青三人的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平常都熟悉，说话交流没有障碍！而周萍、郑鹭玲、徐小青，虽说大家都是八一学校的同学，但在那个年代男女同学之间是不说话的。虽然现在大家都是新兵连队的战友了，但马上就热谈交流，还是有很大的心里障碍。不过，大家见面后，还是很高兴，相互都用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大家在等公交车的时候，她们女兵围拢在一起嬉笑不停。可以看得出，她们的内心都充满了喜悦和幸福。特别是她们穿着崭新的军装，鲜艳的领章和帽徽，衬托着她们稚嫩的脸庞，看上去是那么的青春靓丽，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不一会公交车来了，我们都涌上了车。车上的人不多，女兵们簇拥在一起继续谈笑风生，整个车厢几乎都被她们的笑声所掩盖了。我们四个男兵靠在一边，谁也没多说话。

汽车向前行驶着，我静静地望着车窗外徐徐掠过的风景。四十年前的南昌，郊外到处是广袤的田野和景色宜人的树木。此时，稻田里一片片盛开着的红花草，显得格外鲜艳夺目。路边村落里，农家的袅袅炊烟加上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犬吠声，给春节带来了浓浓的欢乐气氛，真可谓是“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经过一个小时开开停停的行程，大家在省儿童医院站下车后，就朝自己的家里奔去……

我一进院子的大门，就看见父亲母亲站在家门口迎接着我的到来，我飞奔似的跑了过去，立正在他们面前，恭恭正正的行了一个军礼：“报告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父亲看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母亲高兴的流下了热泪，一把紧紧地抱着我说到：“儿子啊，你长大了，也长英俊了。连队训练累不累？妈妈天天都在为你担心啊！”

“妈，不累！我在班上各项训练都完成得很好！放心吧！”

母亲拉着我的手，走进了家里。哥哥也从部队赶回家里过春节了。今年的春节家里特别喜庆，以前只有父亲是军人，后来哥哥也是军人了，现在我也成了军人。母亲看着我们三个军人有说有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为过好春节，母亲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丰盛的菜肴，有我最爱吃的古老肉、糖醋排骨、糖醋鲑鱼和卤猪肚牛肉等等，水果软糖等一应俱全。居委会送的大红横幅“光荣之家”和父亲写的楹联“祖国山河添锦绣，钢铁长城续新人”，已早早就贴在了家的门框上，好一派春节的祥和气氛！

晚饭，全家欢聚一堂。今天是大年初一，由于我回家了，原本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也特意挪到今天晚上吃。父亲把早已准备好的东北老家的酸菜火锅放在了桌子的中央。这是我们家一道传统的菜，父亲母亲他们都是“四野”（第四野战军）南下的东北人，每年冬季都要买很多大白菜来腌酸菜，备着春节期间用。今晚的酸菜火锅特别香，我的话也特别多，我把新兵连里所经历的事情一一道来，全家人一边吃一边听我说，真是津津有味、其乐融融！

全家福：后排左一朱进左二我哥哥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在母亲的倡议下，我们全家来到阳明路的“光明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由于出来时连队有交代，所以两天时间里，我基本上都呆在家里，与家里人聊天说话，帮母亲做些家务事。当然，为家人拉几首小提琴曲是我最美的心愿。我打开了很久没摸过的小提琴盒子，重新调对了琴弦，我先后演奏了《北风吹》、《雁南飞》和《我心中的玫瑰》等几首曲子。母亲听后可高兴了！她说：“就爱听你拉这些曲子！”多年以来，每当我拉小提琴时，母亲都要我拉这几首曲子给她听。

第三天的中午饭，我和父亲母亲一起包了饺子。北方人常说“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它的寓意着亲人在外面平平安安、圆圆满满，期盼来日全家人再团圆。与家人吃完了饺子，稍休息了一会，我听完了母亲的叮咛和嘱咐后，就告别了家人，踏上了回连队的路。

作者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