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进│那盛开的泡桐花（三）苦练战严寒

苦练战严寒

天刚蒙蒙亮，起床的哨声就响起来了，新兵连正式的生活开始了，我的人生开始了一个新的起点。战友们起床的速度非常快，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家已穿好了军装扎好了腰带，迅速跑到楼下站队集合了。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棉衣棉裤，系好鞋带，扎上腰带，当我跑到班上的队列里时，全排都已到齐了。第一天出早操就迟到，真感到不好意思。

图中左一为作者

全连集合完毕后，在值班排长的带领下，我们新兵连100来名的新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口号，迎着寒风向营区的东门外跑去，我跑在队伍里感到非常的激情。一月的早晨，北风吹打在脸上感到刺骨的寒冷，当我们跑回到新兵连集合的操场时，我已浑身热乎乎的冒着汗，接下来是队列训练。

早操的时间不长，收操后大家回到寝室整理内务。当战友脱去衣服时，我才发现了自己速度慢的原因：原来大家起床后，只把外面军装的扣子扣上，扎上腰带就跑去集合了，而里面棉衣的扣子根本没有扣，待早操回来后，再重新把棉衣的扣子扣好，这样就大大节省了穿衣服的时间，这太有智慧了。

所谓整理内务，简单讲就是叠被子、整理床铺等内容。可别小看叠被子这项事情，要把一个四斤重的被子叠成像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是要花功夫的。听连长说，这小小的“豆腐块”意义十分重大，它是我们人民解放军整齐划一、步调一致优良作风的重要体现，也是我们军队良好军容军纪的具体表现。所以，全连上下十分重视内务整理，经常进行检查和评比。

由于我刚来，为了使我的被子能尽早的达到“豆腐块”要求，班长特别指定战友陈奋强帮我叠被子，他家是福建省建阳市的，他个子不高，但十分聪明和机灵，他的被子叠得很漂亮。为了把我的被子叠好，他花了很大的功夫，不是手捏就是用板子夹，经过几天的努力，我的被子就成了标准的“豆腐块”了。

整理完内务后，就是洗脸、漱口，等待吃早饭。当我端着脸盆取毛巾时，发现走廊上挂着的毛巾已冻得硬邦邦。我打了半盆自来水，把毛巾放下去解冻，当把手伸到水里时感到刺骨的冷，在家里从来没有用这么冷的水洗脸漱口。而战友们洗得很快又非常开心，根本不觉得冷，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快速的洗漱完。

洗完脸后，我习惯地从口袋里拿出“百雀灵”雪花膏，涂抹在手上和脸上，以防止皮肤冻裂。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连长孙永康看见，他用手指着我说：“哈哈，受不了啦吧！娇生惯养的，要好好锻炼锻炼啊！”

听到连长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我忙立正微笑地看着连长，一句话也不敢说。连长走开后，我观察了一下周围，没发现谁在用雪花膏的，感到十分懊悔，这点小事怎么会让连长看见。心里想，以后这样的事情可要悠着点，别给自己造成不良影响。

早饭是大米饭，我端着碗，扒了一口硬硬的米饭到嘴里，嚼了半天怎么也咽不下去。在家里，早上哪有吃大米饭的，一般都是稀饭馒头或包子，还有荷包蛋和其他小菜。看着战友们连吃两大碗饭，而且吃的特别香，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勉强吃了一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身边有一个战友他叫简从基，家是福建省崇安县武夷山区的农村兵，他吃的可香呢，我问他：“连队的早饭你吃的惯吗？你们家早饭吃什么？”

他回答：“吃的惯啊！我们在家里早上哪有大米饭吃，都是吃地瓜稀饭，吃不饱的，只有下地干活时才有大米饭吃。”他的话，让我默默无语。

今天，全天都是队列训练，主要内容是以班为单位进行单兵队列训练。我在班长的指导下开始学习了立正、稍息和齐步走的队列动作，也就是要像一个军人样子站立和行走。如何迈腿和摆臂，如何走的整齐等等，这些对我来讲不是很难，经过训练我基本上能达到训练要求。由于我接受能力快，动作准确到位，不时的得到班长的表扬，有时候还让我出列，给大家做示范。

说实在的，一天的队列训练还是有点累的。可是，寒冷的天气，让大家的手脚都冻得有点受不了。班长很注意保护大家，训练时常做些小休息，让大家搓搓手、跺跺脚，防止手脚生冻疮。这些训练，我还是能扛得住的。

在第一天的训练中，我有一个意外的发现，新兵连里有一个女兵班，有十几个女兵，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我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万小妹、李青、周萍、郑鹭玲、徐小青等等，她们都是我们省军区的干部子女，也都是八一学校的同学。其中万小妹、李青我们同住在一个院子，周萍是我高中的同学，郑鹭玲的家离我家就隔一个院子，徐小青最小，比我要低几个年级。她们的出现让我感到很欣慰，我的周围不仅有李聪、蒋勇智和杜钢，而且又多了几个女同学，内心的孤独感自然削减了很多。

她们女兵班住在我们对面幼儿园的小平房里，条件比我们男兵好多了，都是睡在木板床上，门窗都很严实。后来听她们说，房间里还是很冷，在最冷的时候，为了取暖有的两个人挤在一起睡，被子合起来盖。

入伍到新兵连几天后，一场大雪从天而降。这是1977年初的第一场雪，也是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好像是特意来考验我们的意志。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下着，并伴随着呼啸的北风，营区周边的山坡和房子都被雪花给遮挡住了，几乎看不见在雪中行走的人，气温骤降到零下七八度。为抵御寒冷，战士们用牛皮纸把窗子又加固了一遍，凡是能进风的缝隙都堵上了。由于窗户面大，北风吹来时，牛皮纸还是会一鼓一收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晚上，除了把棉衣棉裤都压在被子上外，我把能穿的东西都穿在身上，才勉强过得去。

大雪下了整整两天。雪停下后的早晨，大家醒来，睡在窗下战友的枕头边发现一小堆雪，雪花还是从窗的小缝隙里吹了进来。可爱的战友们同雪花睡了一晚上，一点也没有发觉。

我穿好棉衣戴上棉帽，走出房间，站在楼上的护栏处，抬眼向外望去，好一派北国风光。大雪像厚厚的白棉被，把大地盖的严严实实，房顶和围墙上都像戴上了厚厚的白棉帽，树都被大雪压弯了腰，而且有的树枝也被压断了。特别是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长长的冰凌，远处看去十分的晶莹透亮。

新兵战友们看到这白雪皑皑的景象都惊叫起来，蜂拥而至地跑到雪地里踏雪嬉戏。特别是福建省来的新兵，他们在家很少看到这么大的雪景，纷纷打起雪仗来，特别开心。

其实，在南昌下这么大的雪，也是不多见的。今年是“文革”后的第一年，就迎来这场大雪，大家都说瑞雪兆丰年。由于雪下得很大，把路都给盖住了，大家起床后没有出操训练，按照连队的通知各个班都开始扫雪。不一会，我们就把房前的道路和操场上的积雪清除了。

由于气温太低，自来水管都冻住了，没有水洗漱，大家都挤到楼旁一口井边来打水。小小的井口围了好几层的人，井边地面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时地有人滑倒。我好不容易打到半盆井水，寒冷的冬天，井水温度相对高于室外的温度，我把冻得硬邦邦的毛巾放到盆里，一下就解冻了，手也舒服的泡了泡，冬天第一次用井水洗脸，好像是用热水洗脸，舒服极了。

吃早饭的时候，连队接到命令，要我们新兵连参加全校主要道路的扫雪。大家快速的吃完早饭，就扛起扫把和铁锹跑步奔向了扫雪的地方。一路上，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东门通往机关大楼的大路上，路上的积雪已被汽车压成了硬邦邦的冰层，也不时的有人被滑倒。大家都趁机溜冰玩起来，我发现杜钢溜冰的水平很棒，他脚一蹬就能溜得很远，他和战友们比着溜，可开心了。

在连长的指挥下，我们迅速开始在道路上铲雪除冰块。几乎同时，机关各部门的干部和战士都出来扫雪，整个道路都是穿着绿军装的军人，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军营景色，我被这生机勃勃的场面深深地吸引和感染着。

经过一番努力，通往机关大楼的主干道上的积雪被彻底清除了，远处望去，一条黑黝黝的柏油路从白皑皑的雪地里穿过，向营区内直直的延伸，十分整洁、干净和壮观。

大雪下过后，虽然雪停了，天气似乎更加寒冷，我们的队列训练照常进行。在原来的齐步和跑步科目基础上，增加了正步走的训练内容。

正步走的训练，一开始就让我们尝到了它的苦头。在分解定型训练时，首先要进行摆臂练习，手臂、手腕和手指都有具体严格的要求，每一次摆动要与前次一样到位。在这个寒冷的天气下，两个腿都冷的打哆嗦，手放到裤兜里都嫌冷，手还要放在外面定型训练，那个冷就别提了，一会就冻僵了。虽然班长时常停下来让我们活动手脚，这作用也不大。可是，战友们都是这样训练，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撑着，一连几天，可把大家弄苦了。由于班长荣誉感强，怕落后其他班，所以训练时特别严格。

经过努力，我们班的队列训练水平有了明显的进步，三种步法训练得很到位。在全连的小会操或抽查时，我们班经常得到表扬，而班长袁逢燕嘴上总是说这里做的不行、哪里走的不好，可他心里还是美滋滋。他常对我们说，他带过的几个班队列都很好。

在大雪下过后的几天里，学校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给我和战友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把它称为“冬天里的一把火”。

这天夜晚，天气依然是非常的寒冷，白天辛苦的训练使大家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知道什么时间，一阵急促的哨声和喊声，把大家从酣睡中叫醒：“着火了！赶快起床去救火！”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弄得不知所措，似乎还像在梦里。

于是，我跟着大家一同迅速穿起衣服，快速的向楼下跑去。这时，我发现西边不远处火光冲天，烟雾弥漫，“着火了！着火了！”大家不停的叫了起来。这时我才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拿着脸盆，向着火光的地方奔去……

我跟着大家沿着小路，穿过树林，来到了招待所后面的路坡上，眼前的场景把我们所有的人都给惊呆了。两三幢连在一起的平房中间燃起了熊熊火焰，火柱冲天有十多米之高，房子是砖木结构的，有一大半都已经在烈火中燃烧，不时的传来“噼啪、噼啪”的燃烧声，我们在几十米开外都感到大火的炙热。

在火光的照映下，可以看到，有几百人从四周赶来救火，现场指挥救火的领导，命令大家不准靠近火场。在路旁的一角，穿着白衣服的医务人员，正在抢救一名躺着的伤员，还有几个人蹲在地上不停的呕吐。

不一会，消防车赶到了，那强烈的高压水喷向了大火里，顿时产生滚滚的黑色浓烟，在寒风的吹动下，黑烟四处飘散，我们也被烟呛得不停的咳嗽和流泪。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最后在指挥员的命令下，我们都撤回了。

一周后的星期天，我和战友去军人服务社时路过此地，看到那里一片狼藉，几间平房基本被大火化为灰烬，这给我极大的震撼，大火真是无情啊！后来，我们知道，那着火的房子是学校招待所小灶食堂的厨房和餐厅，因晚上烧火取暖，人走后引发了火灾。为此，有关人员被关了禁闭，并受到了应有的处分。

作者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