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琦│​小时候的故事系列(五)住院

记得,那是我上7360部队子弟学校三年级时,秋末冬初的时节, 我们住校的同学中,突发流行了一种儿童传染病---腮腺炎,它发病速度很快,大概一两个星期,被感染的孩子就已经有十多个人了,而且全校五个班里都有被传染的。


每天早上军卫生所就派军医到学校各个班里,一个一个的摸每个孩子的腮帮子,量体温,如果发现有体温高的或腮腺部位肿大的,都要马上隔离到楼上另外一间临时教室里,寝室也要搬到隔离的房间里。由于每天发病的孩子越来越多,军里就从空军456医院抽调了一些医生护士到学校加强预防和治疗。学校星期六也不能放假了,我们全部被关在了校园里。


但疫情还是在快速的发展。当时我也不幸被感染上了,开始有点发低烧,浑身难受。全校的孩子们都成了这个样子,老师和生活阿姨们每天楼上楼下的跑,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那时,家长也不能到学校来看孩子,不时有爸爸妈妈来学校,也只能站在玻璃窗外向里面张望。学校三层楼对外的门窗全部关严锁死,与外界完全隔离了。只有每天一群群穿白大褂、戴白帽子的医生护士们在这里穿梭。


武琦│​小时候的故事系列(五)住院


一天,学校的院子里来了一辆“巴士”车,老师和生活阿姨们一阵子的忙乱,叫我们这些被感染发病的孩子们,把自己的学习、生活用品都整理好,跟着他们到院子里坐车,说是去空军456医院住院。当时年龄小,听老师说,要集体去456医院住院,都高兴的认为,是去春游,兴奋的大叫大嚷,手舞足蹈,欢声一片。那时好像已经忘了生病的难受了。


到了医院,我们随着老师和生活阿姨跟着带队的护士阿姨到了病房。由于我们学校来的孩子们多,约有30多个,因此分成两个病区。这两个病区是对门,互相能在大门玻璃窗看到,但都出不去,中间隔了一个走廊。老师和生活阿姨按照医院护士阿姨的指挥,将我们每四个人一个房间,安顿到每一个病床上,把每个人随身带的东西放好,并一迭声的嘱咐要听医生护士的话,不能在医院捣乱,乖乖的吃药打针,好好吃饭。总之一副妈妈的样子。


我们一大群孩子来到一个新的环境里,正在兴头上,高兴的又喊又叫,还要相互串门,让病房里的医生护士们着实的都害怕了。


老师和生活阿姨们走了。我们初来乍到时的新鲜感,激动情绪也逐渐消散。傍晚,天渐渐暗下来了,房间里也传出了哭声。女孩子们先带了头,慢慢地,哭声从每一个病房里都传出来了,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哭声引来了大量的医生护士们,大群的穿着白大褂的叔叔阿姨们涌入我们新入院的这两个病区的孩子们中间,连抱带哄想要尽快平息下来。没想到事与愿违,好些男孩子冲出了病房,跑到病区的大门外要夺路逃跑。这下,病区大乱了。穿着白大褂的叔叔阿姨们又要哄病房里大哭大闹的孩子(女孩子居多),又要去抓那些逃跑的孩子(男孩子居多),满病区、满楼道好像都充满了穿白大褂的人。


医生护士们已经感受到了他们迎来的是一群什么样的魔头啊。我们这群孩子们初来乍到,456医院就上演了一场开天辟地的混战,惊动了整个医院,让医生护士们都体会到了空六军7360部队子弟学校这群孩子们的魔幻魅力。


第二天一早,我们开始了第一天的治疗,护士阿姨先每个病房挨个的量体温。我们刚住到医院,不知道量体温的利害关系,开始都很听话,老老实实将体温表放在口腔里,直到护士阿姨取走。等医生阿姨来查房,听完看完后,一会儿护士阿姨们就推着小车来了,从车上的小铁盒子里拿出了长长的针头、针管。啪的一声,打碎一个小玻璃瓶,吸上满满一管药液。这啪的一声,把我们病房里的四个孩子都震住了,眼睛都死盯住护士阿姨手里高高举着的针管。针头闪着银光,看她会走向谁。当看到护士阿姨走向了靠窗子旁我的同班同学时,我心里非常庆幸,这针不是扎在我屁股上的。


只听见我同学没命地开始大叫起来,我不打针呀,我要回家。护士阿姨安慰他说,没事的,一点也不疼,一下就好了。但是,怎么劝,也抚不平他那颗恐惧的心,护士阿姨根本不可能把针扎到他的身上。阿姨一看不行,只能去搬救兵了。但这时,也正是病区内最紧张、最混乱的时刻。每个病房里都在发生着同样的情况,都需要援手才能完成这一步的治疗。因此,护士阿姨们由原来的分散作战改为集团进攻,将堡垒一个一个击破。护士人手不够,把医生也都叫来了,几个人抱一个按在床上,就像杀猪一样,一下一下地解决。这一场治疗下来,不亚于一场重体力劳动,累的医生护士们浑身大汗,一直忙乱到快吃中午饭了,才算最后解决战斗。


吃饭时,只要看到哭丧着脸的孩子们,都是挨了一针的。这第一次治疗,没有给我打针,算是幸运地躲过了一次苦难。


睡午觉起床后,护士阿姨们开始给我们每个孩子的腮帮子上贴一个粘乎乎的膏药,然后用纱布将下巴到头顶,转着圈儿的全部包裹起来。等我们每个孩子都被护士阿姨们收拾装扮好后,就像一群刚从抗美援朝战场撤下来的小伤兵,逗得医生护士阿姨们一片笑声。


我们小小年纪,又有了这么清一色的装扮,成了456医院的一景了。全院医生、护士包括家属都知道,医院临时开辟出来的传染病区里,住进了一群空六军大院里的孩子们,而且异常调皮捣蛋,但很好玩。因此,每天都有其他病区科室的医生、护士及住院的军人、家属来,透过玻璃窗看望我们。也为他们增加点儿笑谈的佐料。


我们学校的孩子们,住院的这两个病区划定为传染病区,对外相对隔离,病区内也采取了隔离措施。病区对外的大门整天都是锁上的,防止偷偷跑出去,晚上防止走失。病区内,各病房之间,刚开始也是相互隔离的,每个病房的孩子只能在自己房间里玩,不能出去,但房间门是开着的。病区的护士阿姨,每天总有一个是坐在走廊里值班监视,不准孩子们出房间,互相串门。这下可把我们憋坏了,就想着法的与护士阿姨们智斗。


开始我们在自己的病房里想法找乐子。站在靠门的床上,用双手抱住门的上沿,用脚一蹬床,靠门的开合做荡秋千的游戏,玩的欢天喜地,当然也有乐极生悲的时候,一次,脚蹬的力气过大,门合过去的速度太快,手在门的上沿吊着,一下子就挤在门缝里了,手一疼一松,人就掉下来,刚好摔在门旁放脸盆的架子上,盆架一倒,上面四个脸盆,加上里面的水,漱口杯,牙膏牙刷,倒了一地,巨大的声音立刻惊动了房间外的医生护士们,她们蜂拥而至,一个个紧张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看到我躺在地上,满地、满身水,地面一片乱糟糟时,当时就吓坏了,马上把我抱到床上给我检查,看受伤了没,又问是怎么回事儿。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数落我。这一下,我算是在医院丢人现眼了一次。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之后,孩子们之间已经知道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每天上午一次,下午一次量体温,是与你打不打针有非常重要的关系的。体温高,超过37度就会挨针,不超过,那就光吃药、敷药膏。为此,我们也想出点子,与护士阿姨们斗法。每次量体温时,都会把体温表经常从口腔里拿出来看看,尽力不要让水银升到37度红线以上,如果超过了就要甩甩,反正是为了避免皮肉之苦,总想着法儿的捣点鬼。


在医院几天后,大部分孩子都不打针了,男娃、女娃们又开始欢天喜地的和护士阿姨们逗乐捣乱了。我们男孩子发现,有很多护士阿姨很漂亮,就给她们按我们自己的评判标准编了号,一号是我们公认最美的,就群起而欺之,反正,最后总要把她气哭了,我们才能做罢。就这样,我们做着各种各样的怪,一个一个挨着号儿的去气那些漂亮的护士阿姨们,看着她们委屈生气的样子,我们会高兴很长时间。


为了排遣在医院的无聊时光,尽最大努力找乐子。我们住的病区是二楼,碰巧我住的病房又在住院部大楼一个侧门的上方,这个门是医生护士们去食堂吃饭必经的地方。我们几个孩子就趴在窗台上,手里拿一碗早上喝剩下的牛奶。当有医生护士阿姨们从窗下进出门时,我们就将奶滴点下去。我们把这个游戏叫下牛奶雨,当每次看到奶滴,准确的落在阿姨们的头上时,我们就会大声的笑着说,中了、中了。


反复多次后,医生护士阿姨们就发现了头顶上的情况,每次进出门时都非常谨慎,都要仔细观察二楼窗口有没有趴着头上裹着纱布卷儿的孩子们。如果有,先要大喊几声,呵斥几句,然后再进出门。我们住院的这段时间,进出这个侧门都成了一件提心吊胆的事了。


在病区里,为了与其余病房的孩子们能联系上,我们也采用了敲墙的联络方式,但这种方式太简单,也互通不了什么互相能懂的信息。就隔着病房大喊,这样又立刻招来护士阿姨的阻止。为此想了很多方式都不行,后来,无意中趴在床底下玩时,发现了一个电源插座是松动的,就使劲儿把那个插座拉开(那时就没有意识到这样做有多危险。幸亏那个插座是废弃的,当时不带电,不然可能已经牺牲了)。发现是个可以看到隔壁房间亮光,能听到声音的小洞,这下高兴坏了,马上对着洞口喊话,叫着,洞妖(01)洞妖(01)我是洞两(02)叫了半天,对方才发现声音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也马上爬到床下,这才算又能通话,又可以看见对方的眼睛了。从此以后,这个联络方式就成了我们互相说话玩乐的手段。


直到有一次,一个医生阿姨到我们病房来检查,光听见声音见不到人,弯腰往床下一看,地下爬满了,细检查才发现把墙角的电源插座已经拆开成一个墙洞了,这下不得了了,把值班的医生护士都叫来了,最后连医院的领导都来了,站满了一病区的人,反正白花花的一大片。把我们都吓坏了。我们遭遇到入院以来最严厉的训斥,那一次我们是真的害怕了,老实了好几天。


我住院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我弟弟也住进了医院,和我住在一个病区,但没有住在一个病房。他那时小,刚上一年级,妈妈爸爸又不能守护在身边,他只有依靠我这个哥哥来呵护他,照顾他。


我弟弟比较听话,长得圆头圆脑的,胖墩墩的身材,嘴巴甜甜的,一副讨喜模样,很快就博得了医生护士们的喜爱,因为他小,平时需要我领着照顾,因此我也被特殊优待,给了些特权,比如可以出我们的病房,到我弟弟的病房去。可以管着他吃饭、洗脸、洗脚等。总之,弟弟来了后,我也被解放了很多。有他在我身边,我反而不那么淘了,变得安静了许多,也逐渐博得了医生、护士阿姨的喜爱。


我和弟弟住院期间,爸爸妈妈到医院来看我们,带了很多的好吃的,我弟弟在玻璃门里叫着要和爸爸妈妈回去,妈妈也在门外哭着说,过几天会再来看我们,让我把弟弟看好,听医生护士阿姨的话,病很快就会好了。


其实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马上出院,反而觉得在医院里又不上课,又不用做作业,还整天有这么多学校的同学、小朋友们在一起,尽情的玩儿乐,再加上有弟弟时刻都在身边,心里已经不需要其它的爱抚了,只是看到弟弟哭的好伤心,我也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在456医院,与病区的医生护士阿姨们朝夕相处,在一起大约20天左右,我已经对他们有了依恋之情,已经不舍与他们分离。阿姨们也喜欢上了我们这群顽皮,但又聪明率真的军人子女。出院的那天,几乎孩子们的父母都来接了,好热闹的场面,一边是爸爸妈妈们兴高采烈的表情,一边又是一大群孩子们抱着医生护士阿姨恋恋不舍,放声大哭的情景。


全传染病区的医生护士们都出来送我们,医生护士阿姨们也都泪流两行,不舍我们的离去。


就这样,我们满含着伤心的泪水,坐上了回大院的汽车,重新回到了家,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回到我们熟悉的学校,继续置身在我们平静的学习、生活中。


西安 2021.10.12

武琦│​小时候的故事系列(五)住院

空军雷达兵 武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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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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