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靠你具有原创力的心灵

撰文|陈凤荣

编辑|滕余国

有时，写的冲动像突然的火焰，来得迅猛，可写的过程也充满了风险，说不定内心升起的某个念头又会给这火焰浇上一盆冷水，让写作的心绪消失得莫名其妙。

那晚，我倚在床头翻看一本杂志，读到贝鲁泰斯的一句话:“想象是人生的肉，若没有想象，人生只不过是一堆骸骨。”恰好那段时间我正准备引导三年级的学生进行观察和想象的练习，机缘巧合，这句话让我一见如故，遇到了知音。我立刻放下书，兴奋地坐到书桌前，想赶快写点什么，明天一早就去和学生聊聊关于“想象力”的话题。

开头几行写得比较顺利，渐渐冷静下来后，一些让自己泄气的念头开始冒出:是不是太冲动了?眼下跟学生聊这个话题为时太早了吧?学生还没有这方面的实践和体验，应该选择恰当的时机，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再说……心里的这些审判官一发言，写作的激情立马受挫，一缕烦躁悄然升起……这种情况下，要么立刻停止内心的思辨，调整情绪，重新起草，这需要勇气;要么就此搁笔，留下些遗憾，怅然离去。

我的笔离开了纸面。抬起头来，我叹息着四下里张望，毫无目的，却心有不甘——胸中那股写的激情还没有完全消退。就这几秒钟的停顿，让我的思绪于拐角处注入新能量——我看到面前那摞书中露出的一页纸，上面是我以前学唱歌时打印的歌词，目光落在那句“心在北风里挣扎徘徊”上。于是，这纸，这歌词，立马变成了一种能量场，将它承载的岁月和故事展现在我的眼前……我重新拿起笔，翻开新的一页，记录脑海里那间激活的情境：

那天，我独自在综合楼四楼的回形走廊里，一边快速行走，一边甩着胳膊扭着腰，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和腿脚，嘴里哼唱着李玉刚的《南飞雁》……是啊，是《南飞雁》，我笔下写着“南飞雁”，可大脑里响起的却是“燕南飞”。自己也觉得好笑和气恼，“燕南飞”是行侠仗义的侠客，和李玉刚的“南飞雁”风马牛不相及，我却一次次地弄混，习惯性出错，第一印象是多么顽固。

写到这里，我头脑中的能量场又冒出一个分支，我知道我的笔又将把我带入到另一个曾经的故事里去了。我任由它牵引，跟着感觉走：

我想起一个学生，叫什么来着?胖胖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成金朔的同桌——你看，我这迟钝的脑子，想起了这么多与他有关的东西，却始终想不起他的名字。为了让我的笔尖不停下来，我继续往下写了。那孩子在去年的期末复习，听写词语时有个错别字反复出现，就是“湖”字，他老是将右边的“月”写成反文旁。每次听写遇到这个字，他便拿着听写纸，颠颠地走到我面前，让我看他的改错，然后下一次听写，再照样出错，再改，再颠颠地走到我跟前……再后来，我都忍不住要笑了，这不是他的错，他也一定为自己的愚顽而烦恼不已吧。

有时候，你觉得应该特别记住的东西，刻意地记上三五遍，恨不能拿刀刻在自己的脑子里，可是一转脸，那该记住的东西，又不翼而飞了。我经常遭遇这样的郁闷，就像刚刚说的“燕南飞”和“南飞雁”。所以，我不再生气了，原谅了自己也原谅了他。

看，我的思绪，信马由缰地跑到哪里去了?绕了这样一个大圈子，我是为了什么オ想起这么一大堆的故事?对，我是为了让我那颗不安分的心，快速安静下来，然后倾听内心的声音，找到自己真正想说的话，结果就有了上面的故事。最初是贝鲁泰斯的话触动了我，但真正动笔写的时候，发现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完美，只是写几句就泄气了。当我放弃挣扎，让自己处于停顿状态时，又有了新的方向，由歌词想起了某天唱这首歌时的情境，准备写下那些时，不经意出了一个错，把“南飞雁”想成了“燕南飞”。于是，由此又联想起了学生写“湖”字时的故事，最终我游走的思绪在“人有时候会心不由己”上落住了脚。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才找到了真正具有生长能量的主题，我可以就此打住，重新开随笔本的一页，写下新题目——《那些刻意忘却的记忆》《就这样被顽固击倒》《理解和宽容》等。每个不同的题目，又指向了不同的写作方向。第一个题目我准备写散文，写那些被岁月积淀下来的，想刻意忘记却反而记得更深的故事;第二个题目我可以写一篇幽默的小短文，记录我的生活中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瞬间;第三个题目可以指向儿童的教育，当孩子犯错时，不是在那个错误点上制造更多的紧张，而是想办法让他放松下来……我可以选择其中一个立刻起跑，写出一篇主题明确、结构完整的文章来。当然另外两个题目也不错，还有最初我想写却没能写出的关于“想象”的文章，我可以把它们暂时加入我的“写作练习题目表”中，等以后找机会再写。

这样看来，我之前写的那些不断跳来跳去的文字，看似杂乱其实是有序”的，每一次的跳跃都有个可以成为跳板的“理由”。当我没有明确的写作目标时，我的脑袋便无法长时间只保有一个思绪，一个念头还没有消失，另一个又冒出来了。我只管抛开成见，记录下脑中源源不断的思绪，最后的主题——具有强大生长能量的主题就会出现，真正的写作就算开始了。整个过程就好像在跟游走的思绪玩游戏，追逐着一个又ー个，直到找到最适合的那一个，将它拿下。

写作练习时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在糖果堆里挑挑拣拣，而应当“贪得无厌”，让我们的心灵“吞食”一切，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将它们“吐”在纸上。不要去想“这个是写作的好题材”“我们不应当写这个”，应该无所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