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的最后告别！

#「闪光时刻」主题征文 二期#

母亲走得很突然，昏迷了一个星期，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让儿女们成为＂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人。母亲用这种方式和儿女告别，是她活着时吃苦耐劳、坚毅顽强、不劳烦别人的最终体现。

母亲去世后，我终于看清了生老病死都是人生的单行道。死亡对每个人来说，仅隔着一条界河，从此岸到彼岸，不论你生前荣华富贵，还是含辛如苦，河面上有一条木船，只能独自前往，没人陪伴，有去无回。

随着年岁的增长，许多事情会被渐渐被遗忘，但和母亲最后相处的七天，我就是患上阿尔茨海默症恐怕也不会遗忘。

那是新年伊始的一天晚上，侄女在电话那头哭着叫我赶快来，奶奶说不出话来了。赶到侄女家，只见母亲披着外衣坐在床上，见我来了，用手指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容不得多想，赶紧把母亲抱上车，往医院里送。CT显示，患有几十年高血压病史的母亲终究没能躲过最坏的并发症：蛛网膜下腔大出血。医生用了一个让家属听得懂的比喻，说人脑就像一块田地，母亲脑里勾勾坎坎都灌满了。这种脑出血，来势凶猛，脑死亡率极高，现今医疗水平几乎无回天之力。

后来我才明白，是激烈难忍的头疼，使母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当时，母亲用手指着头，就是在告诉儿子太疼了。

此后整整一星期，深昏迷的母亲已经没有了自主呼吸，儿女只能轮流守护着，眼巴巴的一会儿看着母亲一动不动的模样，一会儿盯着点滴瓶和议器上的显示，盼望着母亲瞬间睁开双眼，几天后便可以回到家中，象往常一样，没事时就孤伶伶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眼欲穿的等候着儿女们从远处朝她走来⋯⋯

最叫人万箭穿心的是，像在睡眠中的母亲，偶尔会有一颗泪珠从眼角渗出，我相信母亲的生命力沒有消失，还在顽强地复活着；她的意识没有死亡，还在醒着，她多想睁开眼，还有很多话要对儿女说，绝不能就这么走了，那会多么的遗憾呵！

然而，母亲最终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八十多年的人生旅途，见惯了多少繁华烟云，经历了多少时事风雨，千万次的呼唤着儿女们平安健康的的母亲就这样走了！

母子别，是人生之旅最摧人泪奔的离别。当年知青下乡、参军复兵役远走他乡，一去就是几年，但我知道母亲在故乡等待着我，时常在呼叫着我的小名，每次只要回到她身边，她总有那么多的话要说，走时有那么多的叮属要告诉你⋯⋯

可这是与母亲面对面的一个星期，母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我垂手侍立在床边，耳边除了呼吸机均匀的声音外，只能看着彷佛在睡梦中的母亲，那慈祥安然的面容。这是一个叫人身心备受痛苦煎熬的一个星期，跟母亲的生离死别竟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想叫一声＂妈妈＂，可母亲再也听不见了！

当我在一本书中读到，一位令世人敬仰的伟人，他在生命的弥留之际，叫身边的人播放莫扎特第2⃣️3⃣️号钢琴协奏曲，在悦耳动听的弦律中走完了自己波浪壮阔、惊天动地的一生！我是如此的震撼，一个指挥千军万马、为世界第二次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三军统帅，竟然和模扎特的音乐生死不离！

几年前，我也患上了高血压病，但我一点也不恐惧，因为现在的降压药，比母亲当年吃的疗效好多了；我只是希望，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别像母亲那样昏迷说不出话来，让我头脑清醒、握着女儿的手，把要说的话说了，再去慢慢回忆自己的人生都经历过了些什么，有多少甜蜜美好的事情，又留下了多少遗憾，最后，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听着捷克伟大的音乐家德沃夏克的巜自新大陆》，祥和安然的去到另一个新的大陆⋯⋯

人生一世的生离死别，谁也避免不了，＂陵边又有累上冢，应是当年取酒人＂。这就是命运。

宇宙间，最难理解的就是命运，大自然的神性也是人生命运的神性。

（以上图片均为摄影家永林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