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心灵的空地

文：菁茵

周末回村，车刚到村口，儿子与侄子便嚷嚷着要下车。他们发现远方的场面（我们这里的俗语，也就是打麦场，人们用来碾压谷物的圆形空地）里奔跑着一只小动物，儿子说好像是兔子。侄子说应该是老鼠。哥俩争执着，谁也不服谁，眼睛瞪得圆圆的，小脸也微微泛红。我停了车笑着说：“到跟前去看看谁对谁错吧。”哥俩欢呼着跳下车，兴高采烈向远方奔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想起自己的童年，也曾在田地间这般撒野。

那时，觉得田野里蕴含着无穷的秘密，草为什么拦腰斩断还能长出来？小动物们冬眠的洞隐藏在哪里？那一条条曲折迂回的水渠又将流向何方？躺在草地上看天看云，钻在树林里摘果捕鸟，用草芯蘸着口水钓“骆驼”（一种白色的小虫子），用羊粪蛋蛋点窝窝……

没有五花八门的玩具，更没有电脑手机等科技产品，但自然界为我们带来无穷的乐趣。我们抡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空虚与无聊。

临近午饭时，这两小子还没回来。我有些着急，母亲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他们俩还在场面耍呢，喊不回来。我不由得笑了：怎么和我小时候一个样。

小的时候，地头屋后的打麦场要比现在大多了，远远望去，像一张张硕大的饼，不规则地连成一片，铺在广袤的土地上。

春天，打麦场一般是空着的，因为开阔平整，成了我们这帮孩子们的游戏乐园。小木棍是我们的画笔，我们用它在打麦场里尽情勾勒属于我们的宫殿与王国。打沙包、跳大绳、过家家……第一次练习骑自行车，甚至于后来第一次学习骑摩托，都是在打麦场里进行的。

夏天，是打麦场最热闹的时候，一堆堆的麦垛小山一般矗立在场上，打麦场成了拥有黄色建筑的城堡。这个时候，玩捉迷藏最有意思了，穿梭在迷宫一般的麦垛间，或者干脆刨个洞钻进麦垛里，有时会刨出大人们藏在里面的西瓜或是柿子，更是一阵狂喜。大人们可不会注意这些，他们正忙着碾麦子呢，打麦场上人声鼎沸、牛马欢腾，正在演奏着一曲交响乐。

而今，有了收割机，打麦场日益萎缩，不是开垦成了耕地，便是围成了养殖场，有的干脆盖上了房子，用村里人的话来说：土地越来越金贵了，占得越多越好。只有村南头还保留着一小片尚还平整的空地，秋收时晾晒着一些东西。

而村里的孩子们，已经大都在城中入学，即便是周末回村，也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几乎足不出户，要么忙于繁重的课业，要么沉迷于手机、电视、网络中，又有哪个孩子会稀罕这样的空地？

可是，为什么，我常常会怀念那一片空地，那一片不曾长过庄稼却根植过无穷欢乐的空地。

物质化的世界里，欲望了无止尽。为了获取更多利益，我们总是负重而行，以为夯实了物质的基础，幸福便会如期而至。心灵像是一个繁忙的港口，堆满了能创造所谓“价值”的累累负荷，熙熙攘攘，昼夜不息。

结果是心力交瘁，越来越看不清幸福本来的模样。

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总该给心灵留一片空地，一片看似无用但可以自由呼吸的空地。

心若草木，向阳而生，菁茵，一个喜欢在乡野行走的农村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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