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桃花。

作者/吴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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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盛夏，绿肥红瘦，西开区马路宽展视野开阔，驱车而过时，最是路边那一丛丛红花绿叶鲜艳明丽，开的畅快，惹人眼眸。

粉红的大红的桃花一般的花树哦！

小时候的村子里，有过这么一棵花树，一到夏天就开的花团锦簇，摇摇欲坠，蜜蜂蝴蝶嘤嘤嗡嗡绕着树转。小村子是缺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圈石墙围起来，却有一堆肥沃的黄土，这棵树高踞其上，高出房屋。

于是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小孩子就不约而同的跑过去折花，你折，我也折。这红花从来是一丛一簇的开的，三朵四朵的开在一起，真是好看，拿在手里，找土埋起来，就好像是一棵小花树了。

为了摘花，需要爬上小孩子望而生畏的石墙，花开在高处，过程是很提心吊胆的，先上去的摘到了，后来的就得费更多周章才能摘到，除了担心跌倒，还需要提防蜜蜂野蜂蛰到，最怕的还有小伙伴们的吆喝：L奶回来了，快跑呀！

所以大家围着埋在土里的花看啊，看啊，然后再去做其他的事：捉迷藏、过家家、叨鸡、抓子儿。可不过半个下午，花儿就在土里蔫儿了，昏昏欲睡欲死的样子，大家只好扫兴的撤了。最好的结果是拿回去插在干净的瓶子里，仿佛还可以看上两天。

但它终究不是瓶中之物，它习惯在大地上，在土里，与大自然共存亡。

就像一度名闻遐迩的中国的“梵高奶奶”常秀峰，亲眼目睹了鲁豫播放的梵高的油画之后，被问梵高的画怎么样时，常奶奶的淡定回答：向日葵没有我画的好，它不该放在瓶子里，容易死。常奶奶自己画的向日葵，都在大地上向阳生长生机勃勃等待成熟。

这棵花树的主人L奶一家，也很特别，小小窄窄的石头房子，不过就是三间吧？却养大了6个闺女，个个都跟花骨朵一般。好在先后出嫁，并没有多占奶奶的生活空间。

记得初三时候，L奶突然问了我一句：今年多大了娃儿？我说16了，说的是虚岁，L奶说：知道想姑娘了吧？我忽然脸上一热，那是在早饭时候的人堆里啊。L奶的门口就是一个天然饭场，四面阴凉，大家喜欢到那里去吃早饭。

L奶接着说：你L爷比我大16，然后她比划着说：一个你那么高了，一个还是月泊孩儿呢，她自己就笑得合不拢嘴了。月泊，老家话就是呱呱落地的意思。L奶是拖着她的大儿子嫁给L爷的。

L爷在我当时看来就已经很老了，牙差不多已经掉光，走路颤巍巍的，有次我从学校回来，他拦着说可别回村，村里有条大蛇，我说有多大，照他比划的样子，总有两臂展开的两倍长，两庹长，给我吓得不敢说话了，等许久回到村子，大人们说不过两三尺长，L爷他自己怕蛇，还想捎带着吓唬孩子。

L奶家的紧邻是L爷的侄子，年岁也很大了，我们叫他大伯，应该是排行老大吧，大伯光棍汉，两间草房子，一个逼仄的小院，院里院外各一棵枣树，村中央空地边上还有他一棵歪脖子枣树，于是大伯夏天秋天里，总护着他的几棵枣树，不让小孩子们靠近、偷摘，但那怎么可能，枣子总早早地被孩子们摘去大半。

小伙伴们去摘花、摘枣，被发现的时候，总是惊慌失措、羞惭而逃，但主人不在时候，总忍不住跑去祸害，这棵花树和几棵枣树被祸害得尤其严重，终究是因为主人家男丁少、他们年迈而又善良的缘故吧？

其实夏天里，村东头的半坡上，满满的长着紫荆，就是那种可以编筐篮的荆条，负荆请罪里的荆条，开紫花，蝴蝶尤其多，小伙伴们白天去捉蝴蝶，夜里去捉夏蜂、也许是霞蜂的一种硬翅的圆而黑的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来喂小鸡。

除此之外，村里夏天里开花的树很少，村里并没有夏天开花的石榴，村子在半山坡上，近处也没有荷塘，所以这棵开满繁花的高过屋顶的花树，不啻是我们儿时的乐园，一如鲁迅先生的百草园了。

这艳如桃花、色如桃花、叶形如柳的绵软却也能长高的树，老家叫它夹枝桃，学名夹竹桃，其枝干可以锯掉做成拐杖，剪下来插在土里可以成活，当然需要一番技巧，是我们小孩子当时所学不到的，我们把它插进土里水里，不过是一时的欢快罢了。

但是我无论走到哪里，包括即便是现在做了美术老师，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花树，我还是深深记得这棵花树，它茂盛、热烈、鲜艳，给了我最初的审美，而我朴素的乡亲们尽管极少夸赞到它，却能够在那样一个物质艰巨的时代养育着它，让它成为村子的象征和旗帜，可知大家有多喜爱它。

对于美，想必大家都是难以拒绝的。所以我深深地怀念着它，不管它在乡下还是在城里，它是我内心里的灼灼美艳的夏日桃花啊。

*作者︱吴志恩：中原工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