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于过程

——人生边鼓（70）

有网友对《去感觉幸福》一文，感觉不够尽兴，要求再深入谈一谈，比如欲望与幸福的关系问题。

南朝时，梁人曾著有一部《殷人小说》，其中一篇颇短，却饶有兴趣，不妨抄在下面：

有客相从，各言其志。或愿为扬州刺史，或愿多聚财，或愿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万贯，骑鹤上扬州。”欲兼三者。

为扬州刺史是当官，骑鹤上升是成仙升天，多聚财自不待说了。人各有志，当属情理之中，或升官，或发财，或成仙，均无可厚非。最妙的倒是后者；既想升官又想发财，而且还想成仙得道，“欲兼三者”，颇有一派“悉天下俱奉一人”的架势。这里面就产生一个问题，即欲望人人有，关键是如何把握一个度的问题。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作为人，与生俱来的，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欲望。这些欲望，既有高尚的，亦有卑下的；既有善良的，也有丑恶的；既有合于情理的，也有悖于道德的……关键是各种欲望要经过理性这道闸门，然后得以升华和提高。人之所以为人，关键在于具有这种理性。如果没有这种理性，每人都随着自己的欲望去言去行，那么，世界上就会遍布丑恶，“他人即地狱”，最终人类就会毁灭自己。而正是具备了这种理性，才有了公共道德，人的欲望才有了制约和约束，才有了生活美好的一面。回过头来，再看“腰缠万贯，骑鹤上扬州”的那位，显然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总想世间万物皆备于我，他的欲望充满了自私和狂妄，又未经过理性的筛选，因而也没有升华和提高。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欲壑难填。有欲望是正常的，关键是君子爱财，应该取之有道。平时里我们总希望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些，好了还想更好，这山望着那山高。这应当是无可厚非的，甚至其中包含了激励人向上进取的合理因素。但最主要的是把握一个合理的“度”。做人要有底线。这个底线，一是不能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二是幸福的终极意义在于追求的过程而非追求的结果。第一点不必说了，关键是第二点：对幸福的追逐。如果将追求的过程本身视为幸福，那么，我们的生活就会是美好的，即使有那么一点挫折和失败，苦中也有乐；如果追求的是结果，那么追求的过程就会充满了焦灼和痛苦，离幸福的本质愈来愈远，甚至会产生南辕北辙的后果；即使你的愿望实现了，那么巅峰之后是深渊，你马上会立即跌入新的痛苦的轮回中去。

说到这里，我又想晋朝王徽之的一段“雪夜访戴”的故事。一日，夜大雪，王一人酌酒赏雪，突然想起好友戴安道，时戴在剡地，王便立即乘小船去访。经宿方至，却未敲门即返回。人问其故，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这个故事，便是对幸福即追求过程的一个最好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