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思 念

世界是美好的，也是残酷的。每天迎着初升的太阳开启一天的生活，看着牙牙学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早就做好晚餐的父母等你下班......这些事看似平凡，确是最难能可贵的幸福。然而，生活就像故意与你作对，在你满心欢喜之际往往猝不及防给你一记重锤。

小的时候特别不喜欢说再见。和小朋友玩得正开心时，妈妈叫回家吃饭，不想和小朋友说“再见”；在宠溺自己的爷爷奶奶家里为王为霸不回家，不想和爷爷奶奶说“再见”。总之，凡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都不想说“再见”。长大后才正真理解了“再见”的含义，“再见”只是短暂的分离，下次还能相见，让人满怀希望，有所期待！“永别”才是这个世界最沉痛的词语......

蓦然回首，爷爷奶奶离开我已经十个春秋了，这么多年来，除了每年的扫墓祭奠、梦里相见，我似乎已经忘了当时失去他们的感受了。直到前几天外公离世，赫然唤起我对已故亲人的思念，原来，那种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从未被忘却，只是被时间偷偷地埋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今天，又被无情地挖了出来......

失去爷爷时，我刚大学毕业，从未经历过人生的生离死别，对爷爷的离世倍感伤心，久久不能释怀。常常想起爷爷在世时的情景，特别是每次回家经过后大桥都会想起他拿着小板凳，坐在后大桥附近，和那群老头、老太太聊天晒太阳的样子。爷爷是副县级干部，生活讲究，着装整齐，1米83的大高个儿，配上最爱的军用黄大衣，“帅”极了。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我们几个孙子总说爷爷梳的发型像毛主席的发型，爷爷就乐呵呵的。爷爷喜欢吃十三花里的碗面子，我十分不解，总觉得一碗肥肉有什么好吃的，可爷爷喜欢，家里人也会时常带给他。

记忆里爷爷总是坐在炕头抽旱烟，拿出旱烟袋，把烟锅塞在烟袋里舀烟草，隔着烟袋布把烟锅里的烟草按紧实，再把烟锅拿出来用火柴点燃，悠闲地一口一口抽得津津有味。我们几个孙子等爷爷抽完，偷偷地在烟嘴上吸两口，那种独特的烟草味道，至今都难以忘怀。

爷爷平时喜欢把玩一些古铜玉器，也喜欢收藏一些稀奇的小物件，我们也经常会给为爷爷搜罗一些。爷爷自备一套理发工具，我就是爷爷的御用理发师，经常给他修剪头发，爷爷还夸我剪得好。剪完头发，爷爷总会塞给我一些“劳务费”，所以，每次去爷爷奶奶家，我都会问爷爷要不要剪头发，要不要掏耳朵，就想问爷爷讨点钱。

失去奶奶时，我已结婚，大宝出生在即。奶奶的离世十分突然，没有让子女在床边侍奉太久，老辈人都说，奶奶刚刚强强一辈子，是个利索人，不想拖累子女，所以“走”的快。以前每逢过年，奶奶总会做好一桌子菜等着我们拜年。我最爱的就是奶奶做的小炒和自酿的稠酒，我最喜欢喝稠酒，每次都要喝好几碗。现在过年我也会买上几袋回家喝，可是再好的稠酒也喝不出当年的味道......奶奶喜欢做凉粉，经常天不亮就起床忙活儿，等我们上学走的时候，凉粉就做好了，还能吃上两碗。小时候，我胃不好，奶奶就给我买獾肉。腿疼，奶奶就会不厌其烦地给我揉揉腿，不管哪里不舒服，奶奶总会用一些“土”方子帮我治，效果都不错，因为这些“土”方子里，都包含着奶奶深深的爱！奶奶离世前一天，还提着凉粉来家里看爸爸，当时，还对我说，等我宝宝出生了，她要来看我。可惜，世事难料，奶奶回家的第二天早上就突发脑溢血昏迷不醒，最后没能等到重孙子的出生......我是奶奶的长孙，是她口中宠溺的“大毛女”，失去奶奶后，再也没人能叫我一声“大毛女”了。

现在外公也“走”了。外公一生育有5个子女——大姨、妈妈、三姨、大舅、小舅。听妈妈说外公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父亲，小小年纪就在地主家做工，后来上了学又因为家中没钱，中途被迫辍学，凭借打得一手好算盘被老师推荐到了当地的供销社工作，凭借一己之力，努力工作，辛苦养家，培育儿女长大成才。

时隔多年，又一位亲人离世，让我尘封已久的悲恸如洪水猛兽般瞬间冲出心底。看着妈妈姐妹们在外公的灵柩前一遍一遍地哭泣、一声一声地呼唤，哭到全身颤抖，双眼通红，沙哑的声音哭喊着“我没有爸爸啦！我再见不上爸爸啦！”我悲从中来，努力压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溢出眼眶......面对亲人的离世，面对生离死别，面对生命的轮回，我们无可奈何，只能任凭命运无情地拨弄。对妈妈来说，失去外公的这一刻，真是天塌地陷般的痛苦绝望啊！此时的妈妈，就像一只无枝可依的小鸟，太可怜，太无助，我不敢多想妈妈此时的心情，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妈妈。此情此景，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只能抱着她，陪她一起哭！

人生的每次经历，都会让我们长大。以前，失去爷爷奶奶时，我痛哭流涕，为他们离开这个温暖的世界、为自己再也不能臣欢膝下而难过，并没有过多的去体会爸爸失去双亲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午夜梦回时分爸爸又怎会不思念爷爷、奶奶掌心的温柔？又怎会不想听爷爷、奶奶唤他的乳名？而今外公离世，看着面色枯槁的妈妈，我的伤心中又多了一份为妈妈失去父亲的难过，曾经为妈妈的兄弟姐妹们撑起一片天地的厚实臂膀消失了，曾经为他们挡风遮雨的宽大手掌不见了，无论，他们长得多大。

或许，他们看开了生命轮回的无奈；亦或许，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会渐渐释怀，但失去父亲，终究是心底深处隐秘的一道伤疤。“妈妈没有爸爸了。”一句话，道出了太多的无奈、心酸、悲伤、绝望！那种感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

外公葬礼结束后，儿子看见了外公生前的被褥，说了一句：“奶奶，这是老太的被子吗？留下来纪念了是吗？”话音未落，妈妈的眼眶就红了，眼底尽是悲伤。人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失去亲人的痛苦，总会在一瞬间被勾出来，让人毫无防备，赤裸裸，恶狠狠，不留余地！是啊，都说在父母面前孩子永远孩子，父母在，家就在，失去父母的孩子，心灵深处就没了停靠的港湾。

世间的爱百种千种，有些爱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我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好好爱我们所爱，做我们想做，孝顺我们的父母，爱护我们的孩子，体贴我们的爱人，珍惜我们的朋友，善待生命赋予我们的一切，或喜悦，或悲伤，我们应该用心感悟人生这张单程票带来的沿途“风景”，努力不留遗憾！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逝者已去，生者当自强！爷爷、奶奶、外公，他们只是换了一个世界生活，在那个世界里他们见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继续做着喜欢的事情，护佑着子子孙孙。你看，坟茔上盛开的那朵小花，就是他们对我们思念的回应，在告诉我们，一切安好！

李欣，从事宣传工作，热爱文学，喜爱阅读，有作品发表《陕西工人日报》《延安日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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