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河洛郎之夹河滩芦苇荡

伊河、洛河是夹河滩的母亲河，温柔地滋养着这方肥沃的土地。夹河滩沟渠纵横，一年四季碧波荡漾，鱼虾满川，稻花飘香，风景宜人。水乡最难忘的是随处可见的芦苇荡，也是我们俗称的苇子地，一年四季给孩子们不同的享受，留下了童年美好的回忆。

春天且不说芦根可以防治传染病，单是啃着吃的那份甜蜜就让孩子们回味无穷，甘之如饴，时不时地呼朋引伴去刨芦根解馋。当春风吹皱了水面，村里就到处响起孩子们吹芦笛的“咪咪”声。我家在村边，出门几步远就是一片苇子地。苇子长出一米高左右，就开始轮番遭受我们一群孩子的荼毒。大家纷纷选择粗壮有力的苇苗，捏住苇梢，轻轻向上一拔，苇梢就被我们拔了出来。剥取苇梢的最外层，掐去根部柔软的部分，一个苇笛就做好了。放在嘴里使劲一吹，“咪咪”的如同蜜蜂嘤嘤嗡嗡的笛声就响了起来。大家纷纷比试谁的声音大，谁的声音好听。丝毫没有想到这轻轻一拔，一棵苇子就被我们剥夺了生长的机会。也许那时候苇子真的太多了，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的，没人去珍惜这卑微而顽强的生命。

端午节快到了，粽子的美味又开始了一年一度对人们的诱惑。在缺少竹子的北方，宽大清香翠绿的苇叶就是包粽子最好的外衣。一开始是自己家用，随手刷几片叶子即可。不知何时开始，有人用编织袋大包大包刷苇叶到城里售卖，掀开了批量刷苇叶的风潮。大家由不满、麻木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刷苇叶的行列，毕竟换来的钱是实实在在的。看着从小带来无限乐趣的苇子一根根变成光秃秃的光杆司令，小伙伴的内心应该都充满了哀伤。原来在穷困面前，一切都可以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夏天来了，阴凉的苇子地是玩耍的好去处。调皮的孩子们在苇子地到处搜寻“苇扎扎”（苇莺）窝。掏鸟蛋是孩子们的拿手好戏，不一定吃，就是好玩，祸祸了不少鸟窝。下过雨后，苇子地里有很多草菇，白白嫩嫩的，采回去很好吃，这也是打小吃得唯一的蘑菇。每次采蘑菇，大人都交代要采厚厚的疙瘩菇（草菇），千万不敢采“狗尿苔”，“狗尿苔”有毒。采蘑菇时还经常采“假草莓”（蛇莓），当时都没吃过草莓，满地红红的“假草莓”实在诱人。大家都说“假草莓”有毒，不敢吃。但偷偷吃一颗，好像有一点点甜，也没有别的感受。在食物匮乏的年代，大家就开始时不时地摘些“假草莓”吃。

长大的苇子可以做另一种苇笛。用锋利的小刀削一节苇子，轻轻的削去中间一小块外皮，露出里面的一层薄膜不要破坏。这是个细致活儿，也是个技术活，刚开始是不容易做到的，后来大家都做的得心应手。做成后，用嘴噙住那层薄膜，轻轻的哼歌，不管会不会唱歌，只要能哼出来，发出的曲子都是婉转动听的。

秋天看着白花花的苇花，就想起老人讲的后娘故事。说一个后娘给亲生儿絮了件棉花棉袄，给继子絮了一件苇花棉袄。大家对母亲死后，父亲又续娶后娘的同学就充满了可怜，总觉得他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苇子成熟后，家家户户都把苇子刈回去，粗壮的破成席篾打苇席，不成才的用麻绳织成“簸子”（一种用细苇子织成的帘子一样的物品），可以缮房子。苇席和“簸子”都可以卖掉换钱。苇子真是全身都是宝啊，从苇叶、苇子、苇根，甚至不成才的细碎苇子都能给人们带来收益。

冬季烤火是最好的享受。放学回来，拢上一堆火是极好的。对不会生火的孩子来说，苇梢就是最好的引火物，一根火柴轻松就烧起来一盆火，而后加上玉米芯，火就生起来了。火盆灰烬里埋上一块红薯、土豆，一会儿扒出来，那香香的滋味是童年最幸福的味道。间或在火盆上架上鏊子，焙上一捧花生，那就是最美的享受了。

长大后，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少。不知何时沟渠里没了水，逐渐被填平，甚至盖上了房子。那给了我们无限美好童年回忆的苇子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直至2019年初，我在上海自然博物馆看到一个被玻璃罩子罩着的苇莺窝，我才发觉童年已那么遥远，远得只能在博物馆看到，我第一次知道从小叫作“苇扎扎”的小鸟，学名叫苇莺。标本很逼真，一丛乱蓬蓬的芦苇，有几支上搭着一个鸟窝，卧在小窝上的苇莺标本，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罩子外面的人们，眼中没有愤怒，只有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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