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军》：登山是为了自己

《殿军：山一证券最后的12人》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有关于殿军的真实故事。何为殿军？殿军是全军之盾，是在军队打了败仗撤退时，在队伍末尾坚持战斗保护主力部队东山再起的一群士兵或一种部署。看着这一本纪实文学的标题，不知怎得，我就想起了电影《八佰》，电影中仅四百余人便壮大出了八百壮士的声势，尽显战士们甘为家国洒热血的豪情。而在《殿军》这本书中，原本在公司中地位低微的12名职员在百年大厦倾倒之后，长达三个月毫无收入，完成调查与清算的最后工作，以求真务实的态度与倔强耿直的性格为我们揭露日本四大证券公司之一山一证券突然“自主废业”的缘由。这仅仅12个人面对着内外压力，完成了艰巨的任务与工作量，他们的形象在我心中也仿佛一支声势浩大的殿军部队。

我读到过的一些日本纪实文学都带有悲剧性色彩，读起来总是给人一种沧桑悲凉之感。创立百年之久的山一证券虽然跌至业界第四已久，何故一夜之间便成了一摊算不清的烂账？山一证券烤地瓜社长野泽正平，家境贫寒，受到很多被说是乡巴佬的轻蔑和嘲笑。他起始从营业一路摸爬打滚，才被选为社长。能有这份“幸运”，不过是因为他远离社内政治，性格耿直，有点憨憨的。说句不公道的话，拥有这样性格的野泽被选为接盘侠，再合适不过。新闻早已将“山一证券将自主废业”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有些公司内部人员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谣言。社长与会长五月女正治想着该怎么跟员工工会书记长西田直基交代，山一公司有大约2600亿日元的账外债务，并通过做假账一直欺骗着大约8万名股东和员工的事实。

“在证券公司这个圈子里，业绩数字要优于人品和伦理观念。”在当时这样子的风气下，山一落得如此的结局是历史必然。要求员工讲求伦理操守，却被人嘲笑的菊野晋次却被发配到“旮旯”。因为公司本身已经歪斜扭曲了。道德在金融领域被视为重中之重，它甚至是被称为华尔街入场券的考试中最重要的一门科目，一直有挂这一门就挂全科的说法，足见其重要性。投资行业和金融市场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如若不道德，确实有很多地方可以捞到油水。作为一个证券公司的从业人员，道德永远是第一位的。而当时的日本处于泡沫经济时代，金融界乱象叠峦，各种损害客户利益、内部人员贪得无厌的违规操作使山一证券自食恶果。

法国作家弗朗索瓦·莫里亚克的《爱的荒漠》中有这么一句话：“星球湮灭数百年后，我们仍然在吸收它的光芒。”恰如山一证券百年基业的坍圮，必然留下无数影响深远的问题。首当其冲的要务便是调查与清算工作。巨额账外债务是如何产生的？何时产生？到底是谁的决策？又是谁一直隐瞒着？公司面临破产清算，客户预存的24兆日元资金需要员工进行返还。这最后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应该由谁来做？

最后的工作中，所谓的精英社员袖手旁观，加入殿军，逆流而行，进行调查工作的员工是一群一直远离公司核心部门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是在一栋叫做“旮旯”的写字楼里工作的人。何为“旮旯”？“楼里没有几个是能人。”“旮旯”就像一个回收站，收容的是没有本事赚钱的人。而12名殿军成员大多来自这里，他们何以沦落到“旮旯”的原因也啼笑皆非。嘉本隆正是因为不会喝酒、唱歌与打高尔夫，不会应酬而扫大家的兴，被发配至此。菊野虽有进取心，但以客户利益为重，崇尚不计自身得失，所以他做不到以损害客户利益为前提而盲目参与公司夺旗活动，自然短时间内业绩不佳。这最后12个人舍己为人、维护正义的行为与自私自利的所谓精英高管的所作所为形成鲜明对比。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殿军的可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道明的。就像文末所提及的那样，登山是为了自己。

“员工们没有错。”犹记得社长野泽在摄像机面前，哭红双眼这样说道。但是小圈层内一部分人的错，为什么要让大多数无辜的人背负呢？有人默默记录了六年账务，我们作为普通员工，只能选择同流合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而活的，逐利性所能带来的只能是蝇头小利与低级快乐。而人享受过了真正的快乐之后，自然不会对这种“乐趣”产生向往。我始终相信总会有人深陷泥淖之中，也不忘追求真相与公平正义，与光同尘。即使面对他人为了繁琐复杂的利益链条铤而走险的世间丑态，也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做着一些在追逐利益的人眼里极其可笑的事情，但他们只求无愧于心，担当着责任与使命，是他们身上的力量让我们有直面真相的勇气。总有人吃力不讨好地汇聚力量，尽管很少，但正是他们让世界更美好，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你是否仍在战斗？”让我想到诗人叶芝在其墓碑上的诗句，向生死投下冷眼，骑士呵，向前！面对任何人或事物的生死时，保持平常心，不被逝去所吓倒，积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像我们可爱的殿军一样，积极地坚守着最后的山一，无惧一切。